用过膳,莫子倾缓缓开口“明日父皇寿辰,多谢诸位前来,父皇命我带几位先前去偏殿,明日,怕是没空在仔细招呼”
众人心下了然,一国之君过寿,四国皆知,声势浩大,他们虽然都是太子贵胄,却也只是代表各自国家前来露面而已,眼下这莫寒林要见他们,自是有事要说。
当下也没有拒绝,一行人便向莫寒林偏殿走去。
慕羽的真实身份甚少有人知晓,他公于天下的身份,是慕国的二皇子。
莫子倾没有阻挡青衣与西樽步也跟着,因为父皇说,青衣可以来。
众人踏进偏殿,莫寒林立于书桌之后,正仔细作画,一身明黄色龙袍,尽显威严,一旁的皇后古言淑安静的研磨,看在眼里,像是一副美好的夫妻和睦,恩爱无比。
莫子倾轻声开口,“父皇,,,”
莫寒林抬起头,眼睛扫过众人,看向青衣的时候,眼神微震,书中的毛笔滑落,落在那一副完成的山水画之上,染黑了那画上平静的河流。
古言淑看向青衣,眼眸中也震惊了一瞬,却是没有失态又看向莫寒林,心中微微酸涩,轻轻咳了一声。
莫寒林回过神,又看向一旁的西樽步,眼眸中又是一闪而过的疑惑,迅速恢复如初。
“参见陛下。”众人弯腰行礼。
“无需多礼,你们都是小辈,我们四国如今和睦,算是自己人。”莫寒林摆摆手微微一笑,离开书桌,站在中间。
“云景这是哪一出,朕记得你以前出门可不带这面具。”莫寒林接过一旁古言淑递过来的茶,缓缓落座,饮了一口。
“陛下莫要再笑话云景了,云景来时受人打扰,来的不顺,受了些伤,伤在了眼角,所以,带个面具遮丑罢了。”云景说的云淡风轻,自然无比。
一旁的西樽步不屑的撇撇嘴,这家伙说起慌来,比自己还脸不红气不喘。
莫寒林摇头微笑,他何尝不知其中的缘由,燕云阁他不用猜就知道谁的,是怎么回事,倒也不揭穿他,反正他瞒的不是自己,只是明天的宾客而已。
“北堂皇朝,,,”莫寒林开口,看了几人一眼,犹豫了一下,终是不避讳的开口,“北堂皇,走了。”
语气平淡,却是掩不住的叹息,眼神中迷茫空远,没用。驾崩,而是用了一个走字,让人听了,不觉难过
二十年了,不算慕容齐,他是第一个离去的人,莫寒林不知该悲该喜。
“北堂千雪,继位了?那么明日?”元离歌轻轻开口,心下想起了自己的父皇。
父皇,北堂逸走了,你此刻怕是听到了消息了吧,你心中,作何感想。
莫子倾明白莫寒林的感觉,却也只是叹息,争了一辈子,这二十年倒也和平共处,可是,再也没有当初年轻的模样,不管是敌是友,终究是这些人,当初创造了这繁华盛世,一起守了这么多年。
慕云景没有开口,面色沉静,眼眸处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为什么,会有种苍凉无比的感觉,北堂逸的死,是他一手促成的,可现在,心中却为他感到悲凉。
“北堂千雪明日会以北堂新皇的身份来,云景,子倾,离歌,我们都老了,折腾不动了,你们,好自为之吧。”莫寒林幽幽的说道
他又看向西樽步,“这位公子,怕不是中原人吧。”
西樽步笑着不置可否,依旧云淡风轻。
“中原烦扰太多,朕劝你一句,从何处来,回何处去,不要趟这趟浑水,你玩不起。”
“多谢莫皇陛下好意,不过我这人天生闲不住,就爱找个小麻烦,不过,也不是什么事,都能麻烦的了我。”自信嚣张,这就是西樽步!
莫寒林烟头笑了笑,看向青衣,张了张口,却终究没有说什么。
“你们退下吧,我累了,子倾,明日宴席之前,我谁都不见。”
“儿臣知晓了。”莫子倾答道。
众人离去,古言淑看着走进寝殿的莫寒林,又看向青衣地背影,眼中演过一丝悲伤和决绝,转瞬即逝。
莫子倾与元离歌走在前面,慕云景紧跟身后,三人有意无意的走的快了一些,身后的几人也没有跟上,慢慢的,几人便拉开的距离。
站在莫子倾的太子殿内,元离歌轻笑。
“我们的殿宇很像。”
莫子倾闻言抬头看了看四周空旷的殿宇,“让你们见笑了。”
慕云景从头至尾没有说话,眼神盯着殿宇中间座椅中间方桌之上架着的一把剑。
寒清剑,莫寒衣的剑。
那样静静地摆在那里,任谁进来都看的到中间位置,心中一片凉意。
义父,即使他再恨你,他也想向人宣告,你是他父亲。
义父,即使你再心硬如石,还是把寒清剑给了他。
你们这般,又是何苦!
这些年,你可曾后悔,这样对他。
这些年,我很后悔,欠他太多。
莫子倾看着慕云景,眼神多了一丝了然,无声哑笑。
“北堂皇朝的事,是你出手吧。”莫子倾淡淡开口
元离歌看向慕云景,见他轻轻点头,心中微微诧异。
“为什么?”
“北堂千雪不是你。”|
“之前你们还要联姻,,,”元离歌出声
“他要荨华。”慕云景缓缓开口
“不只是荨华公主吧。”莫子倾眼神一晃
元离歌心中一愣,渐渐眯起眼睛。
他亦天下四公子之一啊,虽置身事外,何等聪明,怎么会猜不到。
“不只是她,我不否认,也有青衣原因,但是,我说过,北堂千雪与你们不同,他像极了他的父皇,冷酷,杀伐,果断,他说出口的话,必会去做,你们以为,我燕云阁为何要去关外,当真是为了我的身份?北堂千雪他天生就是王者,他适合那个位置,所以,你可以光明正大的跟我比,元太子可以不做声响的静观其变,可是,他没有一刻停歇,他伤慕羽,阻碍联姻,以荨华与青衣做要挟,一步步,他打定了主意要争这天下,我只好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所以,你逼他登基为帝,他是一国之君,他要联姻,只要荨华,却不会许她正妻之位,你必不肯,他便再无顾及的随便找个借口与你发兵,而此时,北堂逸已死,他不用再顾忌他父皇与慕皇的交情。慕云景,你一步步将他逼到这般地步,就是为了让他跟你斗。”莫子倾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子倾,你觉得我欠你,北堂千雪同样觉得我欠他,更何况,他父皇到死,我都没有成全他的心愿,他对我,早已不是当初最简单的嫉妒与恨了,他仇恨我,眼下因为青衣和荨华,他必不会罢休,既然都觉得是我亏欠,我就给他个机会,让他可以真正的与我争,我不一定会赢,但是,这是我对他的尊重,也是我唯一能做的。”
元离歌看着目光幽深的慕云景,心中叹然,前尘纠葛,他不是不知,但这些年,他一心寻找樱歌,从未牵涉他们三人的事情,同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下四公子,看似繁华高贵,可是,这恩恩怨怨,谁又知道。
他知晓莫子倾,北堂千雪与慕云景之间的纠葛,可是他从未想过,这些年的平静,就真的毫无预警的打破了。或许是他太久没有想过了,已经忘了,有些人,真的老了,有些人,也已经压抑太久了。
慕云景抬步走了出去,背影清冷孤寂,却又走的坚定无比,莫子倾看着他,仿佛看到了昔年还是年少时的他,他们站在一起,他被北堂玉和莫寒衣带走,自己被他忽视,站在角落,自己当时,满是愤怒与悲伤,可是当时他离去的背影,却如今天一样,有着世间那样好的两人带着他,可他依旧看着孤独寂寞。
心中的恨意早已种下,再回想当初也无用,莫子倾苦笑,自己不过比北堂千雪晚一步与他为敌,他们,终究还是会成为敌人,因为早已说过,各自为谋。他漫长又痛苦的岁月,亦是慕云景一家带给他的,他亦是恨他的。
元离歌也渐渐远去,知道此时他与他们,还不能有交集,心中想起北堂千雪对青衣的心思,抬步像那方殿宇走去。
该来的总会来,说不清是谁欠了谁,人世间,有太多的执念,或许明知是错,却依旧放不下,因为,各自有各自的骄傲,比如北堂千雪,比如莫子倾。
尽管知晓这一切并非是慕云景的错,可是上天既然注定他们是宿命的敌人,男儿立于天地,争的不只是往日仇怨,亦是心底的那份执念,还有与生俱来的欲望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