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心事各异。
繁华拭去尘埃,夜间无喧嚣隐藏悲哀,清冷寂静,不忍回首往事,却耐不住心头的回忆。
房门被叩响,燕忌微轻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公子,北堂皇子回宫,直接去了北堂皇的寝殿,看样子,是要动手了。”
“无妨,把人都撤回来吧,以后不用再跟着他,我明日亲自去探,你且下去休息吧。”清凉的语气里带着深深地疲倦。
燕忌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青衣紧闭的双眸缓缓睁开,门外的声音她姿势听得一清二楚,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若是想要从燕云阁入手接触北堂千雪,如今看来,是大有可能了。
一墙之隔,心事万千。
边境的清晨总是伴着阵阵马蹄和灰色尘烟,客栈内早早便是人声鼎沸,来的,走的,反反复复。
两人几乎是同时打开房门,相视轻轻点头,仿佛昨夜的一切皆是浮云游梦,无人提及。
走下楼,影月影莲早已备好一切,简单吃过早膳,便继续赶路,午时,北堂皇朝的城门便在眼前,打马走进城内,燕弦驾着车直接奔向北堂朝帝京的风云楼。
风云楼在四国帝京都有分铺,却从无人见过这风云楼的主人是谁,但是却也依旧没人敢在这风云楼内闹事。
安顿下来,燕云看向青衣,“我若去北堂皇宫,你?”
“我与你一起、”淡淡的回答
“那便走吧,就我们两人。”
影月向前迈了一步,低声唤道,“门主。。。”
“无妨,你们在此等候。”青衣淡淡挥了挥手。
两人并肩走出门口,锦色衣袍,青色罗衫,一个闲庭优雅,一个清冷飘然,如一幅淡墨江南水画,美则美矣。
从宫门直到皇帝宫口,一路无人阻拦,路遇侍卫宫女,皆是满脸敬畏,弯腰行礼,青衣似有意无意的看着始终面带微笑的燕云,没有言语。
北堂皇年过五十,面色因病略显苍白,可是天生的帝王之气却让他浑身散发着令人震撼的威严霸气,燕云心中轻叹,他是帝王之才,这些年,北堂有他,是百姓之福,只可惜,,。
“燕云见过北堂陛下。”
“见过陛下。”
“燕云阁主,别来无恙。”
“陛下风采依旧、”
“不知这位,,,”北堂皇的眼光扫向青衣,淡淡开口。
“在下乃青衣门主古青衣,陛下万福。”青衣轻轻作揖,并未下跪。
北堂皇并未开口,身旁的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大胆草民,见到陛下,为何不跪。”
青衣冷冽的目光透过金色面具冷冷的看向殿上的太监,还未开口,身旁的燕云便开口道,“江湖儿女,不懂规矩,还望陛下见谅。”语气依旧轻闲淡然,不见丝毫波澜。
北堂皇轻轻的冷哼一声,看向燕云,“朕与燕云阁主有事相谈,青衣门主,暂且退下吧。”
青衣看向燕云。
“你先去宫内走走,待会我去寻你,拿着这个腰牌,无人敢为难你。”燕云递过一块墨色腰牌,微微一笑。
“草民告退。”青衣接过腰牌,轻轻作揖,便转身离开。
身影瞬间出了大殿,大殿之门缓缓关上,北堂皇从高处金銮宝座上缓步而下,走到燕云面前,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云景太子,今日来此,可是改了主意?”
“陛下此话,我不知是何意。”燕云抬眸,毫不畏惧的看着眼前略带怒气的万人至尊。
殿外阳光耀眼,明蓝天空,温暖如初,殿内却清冷如冰。
青衣缓缓踱步在御花园,来至御湖边,湖内锦鲤游荡,青柳倒映在湖面,一片美景之春。
轻拂衣衫,身影便已落在柳树之上,慢慢靠着树干,眼睛微闭,此处清净,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一丝微弱的气息靠近,凌厉的双眸忽然睁开,带着寒冷的杀意,身子一斜,便飘然落下,袖中青绸飞出。
“青衣门主,是要偷袭本太子么?”一丝寒冷的声音响起,青绸被紧紧抓住。
青衣心中一顿,青绸收回,看向慢慢走近的北堂千雪,依旧是墨色锦袍,不过今日的发丝被高高束起,带着金色玉冠,比起昨夜,多了几分威严贵气。
北堂千雪亦是打量着她,依旧那一袭青衫,金凤面具,浑身的气息清冷如雪,拒人千里之外,却又不能忽视她的存在。
“在下不知是太子殿下,还请太子殿下赎罪,在下告退。”青衣微微低头,转身便要离开。
“青衣门主与燕云阁主的关系,本太子,,,”
北堂千雪的话还未说完,青衣回眸一道寒光闪现,金色面具在阳光下分外刺眼,直直看向北堂千雪,浑身的气息瞬间变化,冷冷一笑。
“在下还不知,堂堂北堂太子,竟然有这等无聊闲趣。”
“别人的事本太子不屑知道,不过这燕云阁主,门主与他一路同行,可知他究竟是何身份?为何能在我北堂皇宫自如来去。”冰冷的语气带着些许的不悦
“在下不如北堂太子,没有无聊到探人隐私,我与燕云阁主,不过是江湖之约,并无其他,他的私事,在下无权过问,也不会过问,因为,一切都与我无关,在下提醒一句,堂堂北堂太子,莫要做那八卦之人。”
北堂千雪寒眸一紧,天上阳光似乎也没有之前的温暖,慢慢隐去,周围一片凉意。
“本太子如何,似乎轮不到你来评判,青衣门主来我北堂皇朝,可敢说一丝想法都没有,任何事都有迹可循,青衣门主莫不是以为,周遭之人都是傻子,独你一人隐没细密,我们都探而不知?”
青衣心中一紧,眼中寒光更甚,“你是何意!”
“不如,咱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大殿之内,两人彼此注视,许久,北堂皇的脸色渐渐难看,“云景太子,看来,是不愿如朕的心愿了。”
“实非云景不愿,此事,云景亦无能为力,无可奈何。”燕云轻叹
“好一个无可奈何,无能为力!云景太子莫不是以为,朕不敢将你留在这北堂皇宫!”
“陛下何苦如此,江山已得,北堂太子冠盖绝伦,百姓推崇,陛下此生,已是福泽恩厚,何必去在意前尘往事,任他逍摇远去,何苦执着。”
“先皇遗愿,不过是要他认祖归宗,二十年,他对你们也算仁至义尽,先皇驾崩亦未能如愿,如今我亦无多少时期,父皇只有我们两子,一生凄凉,我亦只有他一为兄弟,我不愿死后,无言面见父皇,他是皇室血脉,如何能不归!当年是朕年轻气盛,自私了些,可是也是为了我北堂皇朝基业,这二十余年,朕自问不愧北堂百姓,亦遵守四国盟约,更是不曾打扰他,如今我将行就木,时日无多,却仍换不回他踏入这里一步,这里是他的家啊,就因曾经一错,便万劫不复么,他当真为了那女人,不顾家国之情,兄弟之情!”北堂皇语气悲愤急切,说完便是咳嗽不止,身体摇摇欲坠。
“是非对错,因果循环,自在人心,哪怕天下人认为没错,只要他认为错了,那便是错了,陛下这二十年来,还是不明白么?不肯回头的不是义父,是你们!”
“岁月悠悠,朕为了当年之事,守在这皇宫二十余载,人生在世,谁无贪念□□,他如此这般,不也是守着心中那份执念,不肯解脱么?”北堂皇幽幽的叹气道
“既然如此,陛下可否告知,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父皇究竟在何处,我父皇踪影不寻,我母后便出不得那元朝冷宫,那么义父,便会终身画地为牢,此事,终究是因你们而起。”
“如我知道,便不会来找你替我寻他回来,当年我们只是负责阻拦他们追踪,具体他在哪,实在不知,只知那蒙面之人有些熟悉,后来书信来往,也只是依他计划行事,从未见过他与你父皇本人,既然你母后自愿住入元朝,她必知道此事与元朝皇帝有关,你为何不去元朝查问?”
“我若能入得了元朝,何苦在别处苦苦追寻,当年之因一件衣袍我母后便断定父皇身在元朝,最后一无所获,更是被封在元朝宫中,二十年不出。“
“她自是聪明的,知道元朝皇帝有所求,故敢这般行事,二十年住在一宫之内,却是不见不得,如何不急。”
两人不再言语,往事太重,屡屡提起,不过是越来越多迷惑,不得而解,燕云自知他不会说谎,看来此行,依旧是要空手而归。
“不管如何,此事,朕也不会再退让,云景太子若真的不愿帮,朕便自己动手,即使我不动手,只怕千雪,也不会再忍了,你好自为之吧。”北堂皇挥挥手,说完最后一句,便由太监扶着下去休息了。
燕云站在大殿中央,望着那金銮黄金宝座,多少人,因这九五之尊皇位,失了本心,埋下多少悔恨,多少血泪。
抬步转身走出殿外,阳光褪去,乌云密布,这天,怕是要下雨了。
御湖之旁,青衣冷冷看着北堂千雪,“北堂太子若要因燕云阁主之事与我交易,那边不必再说,青衣乃江湖之人,江湖之人最重信义,我断不会因为自己的事让燕云阁主牵扯其中,若无别事,在下告辞,想必燕云阁主,此刻已经办完事了。”说完便再次转身离开。
北堂千雪上前几步,出手如电,想要拦下她再次开口,可是前面的青衣附在背后的双手却是更快,一枚银针就要从手中射出,却在刹那停止,眼前一黑,身体如杨柳般虚弱倒下,北堂千雪脚步一块,双手便接住了昏倒的青衣,一股清凉寒意萦绕鼻尖,金色面具背后的双眸紧闭,淡唇微抿,心中忽然一紧,一丝细微的异样划过心间,这女人,竟是这般娇小轻盈,却能散发出那般强大的气息。
看着倒在怀里的女子,北堂千雪竟然发现,自己竟不排斥,他本有洁癖,性格孤冷,不愿女子近身,可是现在,不知为何,女子入怀,他却丝毫不排斥,甚至微微有些担忧,为何会无缘无故晕倒,受了内伤么?
短暂的思赋还未结束,眼前银光一眼,一抹银色身影闪过,怀中的女子已不再,燕云飘身落在他对面,明亮的眼眸出一丝微不可见的锐利闪过,“青衣身体不适,在下先带她回去休息,便不再叨扰太子殿下。”
说完抱着青衣,转瞬间便已远去,不见踪影,北堂千雪立在原地,怀中空空,清冷的气息犹在,眼神望着远方消失的两人方向,双手没有放下,依旧是刚才的姿势,眼眸深处,是深不可见的黯淡与疑惑,疑惑自己为何会这般失神,这般心思。
凉风微起,细雨而至,一滴一滴,落在湖面,泛起轻轻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