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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城市中的萤火

女孩住在遥远的街北,一座繁华的大都市里。街道上车水马龙,高楼大厦鳞次栉比,霓虹灯的牌子挂在大楼之上,显得如此俗气而又美好的梦幻。只是这座城市很少有着阳光明媚的日子,时常下着雨。

阴雨绵绵的夏日,阴雨绵绵的清晨,天还没有亮,雨水清脆的打在柏油马路上,落在水泥地面上,无法渗透,缓慢积水,有的轻敲着谁家的窗户,蜿蜒出一道道来时的痕迹。

女孩不喜欢打伞,也不喜欢披雨披,尽管她带了一把大伞。她像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在五颜六色的伞中穿行,行得歪歪扭扭,却又小心翼翼,她怕后筐中的板凳掉下来,背后的黑布包裹着的画板被溅上泥浆。雨水浸湿她的头发,包围住她温热的身躯,让她置身于冰凉清醒的灰蒙世界之中。这是她说不出的感觉,清醒,透彻,而又快乐的感觉。

没有人去理会女孩,每一个人都忙碌着自己的工作,或许会有人觉得女孩的行为有些难以捉摸,但不会有人去询问。

每一个人都置身于各自的世界,置身于这个城市,但是他们的世界就好像一个密不透风的大麻袋,他们被笼罩在伞中,包围在高楼大厦之间,说到底他们都在同一个世界做着不同的人。女孩眼中却透着雨水的清澈,在人海茫茫的地方蜿蜒出一道她来过的痕迹……

女孩梦想着有一天可以成为一名画家,所以她不停地画着,描绘着这个时常下雨的城市。女孩喜欢在不同的高楼之上,不同的方位描绘着这座城市不一样的风景。今天她也是踩好了地点,但是走得匆匆忙忙,明明每次都是一个人在画,却好像怕负了谁的约。

女孩寻了西面较为高的一栋楼,她爬上楼顶,将伞支好,画板放在伞下,她不急着坐下来,只是站在边缘上,望着繁华的都市。雨又细又柔,风却有些力量,掠过女孩的衣襟时女孩禁不住瑟缩,但是这样的风带着她喜欢而又向往的感觉。不被束缚,来去自如。

女孩观望着都市,高楼大厦的灯光有些许是亮着的。荧黄色的灯光由近及远,从清晰的到朦胧的,中间夹带着白色的微光,黄白交映甚是朦胧。

女孩忽然想起了那副梵高的《星空》,只是比不上他的梦幻,比不上他的柔和。女孩又想起了一个浪漫的名词叫做夏日的萤火,只是城市之中只有夏日的风雨,没有夏日的青葱。

女孩坐到板凳上,思忖良久,她没有拿出以往话建筑物的深灰色,而是拿大批黑色涂抹出一片天际,尽管现实中的天空是灰蒙蒙的,女孩曾画过数十张灰色的阴雨天,这次她放弃了淡灰色的天空和深灰色的建筑。她拿深绿色,从画板的底部描绘出草地,由远及近,浅绿,嫩绿,嫩黄。紧接着画出数条绿色的枝叶,远处也有,近处也有,女孩时不时抬起头望着灰蒙的风景,一边看一边画出最有生机的绿荫。

女孩望着一栋栋楼的灯光,将白色颜料都落在黑色的天空,荧黄色的抖落在绿荫之间,颇有一副星光与萤火辉映的模样。那是女孩第一次在雨下望着城市笑着出了声。她不仅是喜欢画画,让她心之向往的是画里的世界,向往风去的地方……

自那以后,女孩的画中不再是灰色的风景,而是变成了萤火满天的地方。她坐在亭子望着小泥洼画出了清澈的湖泊和满天的萤火,坐在家中望着玻璃上的水痕画出一条崎岖的小路,沿着路边有一排萤火引路……她不停地画着,越来越喜欢画里的世界,于是她开始寻找这样一个地方,满天萤火,总是夏天的地方,但她知道这样的地方不存在于这座城市。

女孩最终没能走出城市,因为她没有能力走出去,父母不愿让她离开这里,她画里的世界只能留在画里。几天内总有一个夜晚,她会梦见她心之向往的那个地方,她奋力跑去,肆意欢笑,她喜欢这样无拘无束的快乐,可最后梦还是醒了,她躺在那张自己的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好似梦里快乐的那个人荡然无存……

女孩一直在画,画她向往的世界,画她梦里的美好。后来迫于生活,她出去买画,女孩手握着满天萤火,却没有什么人去看她的画,买下来的人也只是看了一眼便买下来,为了装饰新家。女孩只是抿了下嘴角,回到家中,将她的画铺满了墙壁,是的满屋都是她想要前往的地方,只有她喜欢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不会太拥挤,因为只有她和萤火虫,只有单纯的梦幻和快乐。她想。

可是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女孩拿出曾经画的城市灰蒙的风景,却吸引了许多人去观赏,买不买暂且不提,总有很多人在看,他们在讨论着画画的方位,色彩的搭配。几日,这些画便一售而空。家里得到了接济,日子过得渐渐好了起来,可是女孩的每一天过得像是窗外的灰蒙一般,她向往的那个世界真的存在吗?她常常自己问自己。可是她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女孩二十几岁,画的画越来越生动,只是谁也说不清道不明她画的是什么地方的什么人家,家中灯火通明,泛着荧黄的微光。天空的星星闪烁着清凉的白光,醒目而薄情。越来越多的人欣赏她的画作,但是女孩不是多么开心。

女孩三十岁在一个无人问津的夜晚离开了这座城市,她脸上没有喜悦,反而目光平和,离去时轻踩水洼,留下一声声清脆的回响。女孩还是不喜欢打伞,不喜欢雨披,她默默前行,前去遥远的地方。

后来她留下的画作被人们收藏进了博物馆,但是那满天的萤火仍留在那间屋子中,随时光荏苒落了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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