樵薪出去的时候,下人们正在套马车,转眼热曼也出来了。穿了一身淡黄色的长裙,薄施脂粉,眼神冰冷,侍女扶着她进了马车。
樵薪在想,这样一个看起来柔弱无两的女子,怎么会如此冷漠、平静地杀人,然后救了自己?
昨日那个侍女倒在她面前,血流了一地,听说府里的下人打扫了一个多时辰才把那条长长的血迹洗净,换作一般女子,早该惊吓地不知所措,当场晕过去也不为过,可她却镇定自若地还礼,丝毫没忘了礼数,那一切,就像没发生在她眼前一般。
这样一个女子,到底是经历过什么……当初那双像冰块一样寒凉的眼睛……救了自己,又悄然离去,樵薪一直都忘不掉。
可眼前这个女子,像是她,又不像是她,樵薪心里有一种很茫然地思绪在弥漫。
女子是不是都会有两副面孔?一副冷漠,一副温柔。
他记得留行曾经和他说过,“女子嘛,都不是你看上去的那个样子的,她可能有很多种样子,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他想留行当初说的,大概也有道理。
正在发呆,小翠突然走过来,“公子在想什么,如此入神?”
这一声让原本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樵薪猛然晃过神来,“没什么,可能早上起来还没转过神儿。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是来告知公子,境缘大师的讲法是三天,若是小姐觉得来回太折腾,王爷说你可陪着小姐,留在崇明寺。”
其实崇明寺也并非有那么多空房,尤其是赶上境缘大师两年一次的法会,那更是人满为患,但王爷家的孙小姐到访,不可能连个房间都不给。
准备妥当,樵薪同热曼一行人就准备出发了,樵薪跟在马车边上,马车后面还跟着十数个小厮和丫鬟。
一路上走过了繁华街市和幽静大道,路过的风景还算不错。
待到了崇明寺,已是接近正午,门口有和尚见着王府的马车,走下来迎接。
热曼被随侍的丫鬟扶了下来。
“阿弥陀佛,”和尚边说边微微施礼,“施主可是可是安平王孙系?”
“是。”热曼回答的语气依然冷冰冰的。
和尚在前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走在他们前面带路。
“有劳师傅。”樵薪跟在后面,客气的道谢。
小厮们牵着马歇息去了,只剩丫鬟和樵薪跟着。
寺庙内庄严幽静,除了闻庙堂内隐约传来的的讲法声,再没有别的人说话声。
领路的小和尚将樵薪他们带至大殿,此时那和尚早已安排妥当。
内殿已经没有那么多空位,于是热曼让他们各自寻个阴凉处歇息,“你们都去外面候着吧,另寻个地方歇歇,樵公子陪着我就好。”随侍的丫鬟听着热曼的命令在其他小和尚的指引下离开。
只剩樵薪陪着热曼听法。此时的境缘大师正坐在法坛上讲法,樵薪和热曼不好打搅别人,悄手悄脚地入了座。
樵薪原本以为热曼会一直那么镇定自若呢,不想她蹑手蹑脚地就像一个上学堂迟到的小姑娘,眼神却原来也不是那么的冷。
大师一直滔滔不绝地讲,没有一句听得懂的。
“尔时王者。则我身是。时仙人者。今提无量诸华光是。由提无量诸华光善知识顾。令我具足五。慈悲喜收。”
“若生人天中。受胜庙乐。若在佛前。莲华化生。”
………
………
这都是什么啊,怎么会有人喜欢听这个啊,要不是老王爷叫他陪着热曼来,他才不会来这么奇怪的地方呢,他可是堂堂刀尖上舔血、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边上的热曼也昏昏欲睡,摇晃着身子,脑袋不时一前一后,不时又一左一右地晃,樵薪生怕她磕着自己,然后终于,她倒在他身上呼呼大睡,好不安稳。
这……这……这姑娘怎么倒在了自己身上……
怎么会有这样的姑娘啊,那么淡定地要来听法会,结果就是来这里补觉的吗?
………
终于熬完了这半个多时辰,樵薪踌躇了一下,轻轻拍了拍热曼的脑袋,柔声道,“嗨,该起来了。”
“唔………”
“这么快就讲完了吗?”
“你睡了很久了欸。“
“哈,”樵薪居然看见她很不好意思地笑了,还有些腼腆,刚刚睡醒,睡眼惺忪的样子还有一丝可爱,就是没有冷酷,“那我们去吃饭吧!听说崇明寺的素斋做的很好吃!”
站起来就去寻吃的,好像活生生把寺庙当作客栈,樵薪一头黑线。
这还是当初救他的那个冷面女侠吗?
…………
樵薪赶紧站起身去追她,顺着奔涌的人流,他看见一个黄色的身影和一个蓝色的身影伫立在人流中丝毫不动,显得格格不入。
那个蓝色的身影,正是太子。
热曼站在太子的对面,不像刚才那般活泼好像普通人家的孩子,此刻倒恢复了昨日在王府见到的她的样子,礼仪周全做了个十足十。
樵薪立刻走了过去。拱了拱手,练武之人的礼仪,却并未有任何称呼。“在下樵薪,受王爷委托负责保护韩小姐。不知您为何未带随从独自一人在这里?”
看见樵薪,太子也有了几分印象,想起昨日便是他冲上去救了热曼。知道自己不愿被知道了身份,所以特意隐去称呼,太子此时也露出了几分对樵薪的欣赏之色。
“不必拘泥,我也是听闻境缘大师今日讲法,特来凑个热闹,不好惊扰大家。不想竟在此处遇见了热曼小姐,着实很巧啊。”
“境缘大师闻名已久,慕名而来,不过做个门外汉罢了。”
“佛家说,‘一念悟时,众生皆是佛。’怎么说是门外汉呢?”
三个人说着,向人群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