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内。
“刚才那位是公子新结识的朋友？”
“不认识。”君辞拢了拢手指，指甲长了，该修了。
山鬼看着自家公子一副招惹了人，还转头就忘的薄情模样为廖文清默哀一下。同时心情愉悦。
君辞瞥了一眼山鬼，便收回神色，心里编排一句“幼稚！”。
颠簸约摸半个时辰，便到了庄园外。
这个季节庄农们都忙着采桑，采桑一般在早上卯时到辰时和晚上申时和酉时之间，现在已经是正午了，想来大家都已经回家了。
如今正是五月中旬，晚春了。恰逢正午，烈日当头。
君辞有些热得不耐烦，面上不显。只是浑身散发的冷气让山鬼打了个冷颤，公子很不悦！
负手刚走到庄园大门口前，君辞便从敞开着的大门里远远瞧见王婶儿抱着个篮子朝着去往张叔家方向走。
山鬼毕竟习过武，眼睛也是相当好，先一步瞧见，“公子，你往旁边槐树下歇一会，我去喊王婶儿。”
“没那么娇气！”君辞了然山鬼的细心，神色温和了些。
“王婶儿——”便大步朝着王婶儿走去，刚走了几步，君辞想到什么，转过头朝山鬼露了一个看似很欣慰的笑容。至少，君辞是这样认为的。
山鬼则后背发凉，冷峻的侧颜爬上一抹酱色。想来公子是提醒他下次再让公子风吹日晒，他好日子就到头了！记仇的主！
王婶子吃完午饭，抱着一箩筐早上刚摘的新鲜四季豆便要送去张叔家，让他和旱莲尝鲜。
听到身后有人喊她，明明是清冷的音色，她却听出了柔和的味道，比泉水还清冽。再熟悉不过了，只有君家少爷了！
也不怪她没见过世面，她这辈子就没见过有比君家少爷更好看的小哥儿了，连带那声音啊都比莺的歌中听着呐。
王婶子转过身就连忙朝着君辞边走边喊，“哎呀，君家少爷，大日头的您也不打把伞！可晒坏了怎的开交哦！”
君辞回之一笑，三步并做两步便到了王婶儿面前，看着她无奈摇头。
“可是去张叔家？”
“是呐，君家少爷吃过午饭没？渴不渴？赶着这个点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王婶儿，快些走吧，再晒会儿就要成君家黑少了！”
“嘿嘿，都怪老婆子不体谅了，嘴碎，走走走，泥巴路不好走，可当心些。”
——张叔家——
张叔才四十多岁，年前下地不小心把腿折了，白了半个头。
好得君辞忙活着找木匠做了个轮椅，张叔才免了下半辈子躺在床上度日的苦楚。
心里那个感激啊，没见过这么个稀奇玩意，只知道这玩意让君辞前前后后找了不少木匠。
“张叔，您别哭了，来一次你哭一场，我可不敢来了！”君辞又好笑又好气，母亲走后，这庄子都卖给别人打理，张叔王婶儿逢年过节都会送不少农家味。
年年如此，君辞晓得他们是感恩她的母亲，要不是祝好，庄子里的大多庄农早就饥荒饿死了。
“君公子，请喝茶。”旱莲笑脸盈盈的望着君辞，眼底的激动暴露了女儿家的心思。
张叔膝下无子，只有个女儿旱莲，妻子在饥荒的时候便去了。旱莲笑起来最为动人，腮上陷着两个酒窝，农家女孩大多是纯真的，旱莲便是如此，什么心思都藏不住。
君辞接过茶，瞥见旱莲发巾上绑着一朵开得正艳的石榴花，看上去很新鲜，像是刚摘的。
俯首将茶一饮而尽。
“嗯，舒爽了许多。槐花茶，清热泻火。”君辞送给旱莲一个礼貌性的微笑点头，中肯的评价。
只不过旱莲哪里招架得住君辞这样勾人的笑，刷的红了张脸。低着头又倒了一杯茶递给站在一旁的山鬼。
君辞揉了揉太阳穴，天啊，她好像没干什么吧？这要是把小姑娘掰弯了可就是罪过了！
山鬼则是漫不经心喝着茶，视线来回在君辞和旱莲两边打转，看着公子揉着太阳穴满是苦恼，又看着旱莲低着头满脸羞涩······
作孽啊！
张叔没能看明白这尴尬的气氛，擦完眼泪后就和君辞聊起来。旱莲退去厨房帮忙。
在灶房忙活的王婶子，一见旱莲那娇羞的姿态就知道是怎么个事。
“旱莲阿，君少爷是个面冷心热的人，瞧他对你阿爹就知道了。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就大胆让他知晓。把那块肉递给婶切。”
旱莲将一块洗好的腊肉递过去后，站在水缸旁边，神色有些犹豫，一茬没一茬的折着四季豆。
王婶儿没听见回答，以为她是怕羞，又道“八月就是秋闱了，过不了多久少爷就要去省城了。”
旱莲手一顿“嗯。不论结果，先遂了心。”
暗暗下了决定，她知道身份差距，可君公子待人又是那般好，谦谦君子，温柔如玉。让她妄想着哪怕当个丫鬟伺候着，远远瞧着就是极好的。
做好饭后王婶子家里猪还没喂告了别回去了。
吃饭时，君辞就注意到旱莲神色郁郁，没吃多少。到底都是女儿家，有些事情还是早些讲清楚罢。
旱莲只是见着君辞吃饭都是那么优雅贵气，看着看着便饱了。
后院。
君辞看着已经花落得差不多的槐树，翠色青葱，想到母亲以前在院子里种过一颗枇杷树，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旱莲不知道君辞要单独对她讲什么，只是她也有话对他说。
老槐树下，少年瞧着槐树想倒些什么，唇角挂着的笑，碎发在微风中轻舞，衣摆飘飘，让周遭的景色都成了布景。旱莲不忍打破这份难得的安静。
树下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许久，君辞背着手转身朝着旱莲走来，隔了两步距离停下，认真地看着旱莲。
抿了抿嘴道“旱莲，接下来我想对你说的话都是用心的。”
君辞想用一种委婉且温柔又不伤害小姑娘的话来说，只是到底没经历过情事，脑海演示过多遍，到底实战还是略显生疏。
“我并不是你生命中的良人，这一生只求有一个能与我并肩的人。只有妻，没有妾！”
旱莲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原本她的身份也没指望当他的妻子，如今连妾都是妄想，呆呆望着他，忍住眼中的情绪。
“你善良，恭顺，大方美丽，不久会遇到那个护你一生的良人。”
君辞在别的地方都是游刃有余，怎么这种事情词穷了！
旱莲看出君辞脸上有些为难，也明白他是不想让她失了女儿家的面子。才在自己还未表白，就先断了可能，给她足够的尊严。
旱莲吸了一口气，“得幸遇见公子，便足够了。”冲着君辞莞尔一笑，大大的酒窝作着最后的告别。
时候不早了，该走了。
旱莲去菜地里采摘些蔬菜，又装了些自家做的土味，满满两大背篓。
君辞走前在身上搜罗一圈，空空如也。连个像样的信物都没有，看着山鬼的眼神更加不悦了，也不给她弄些像样的配饰！
“此去平阳，乡试过了就前往京城暂不回来了，有事就拿着槐花茶来京城找我。”
拒绝了旱莲实则心里有愧，总不能把自己是女儿家的身份告诉她，她冒不得风险。
山鬼背着一背篓蔬菜，手里还抱着一篓。
看着走在前面的君辞，觉得自己总是莫名背锅，自家公子处理这种事情明明就是谦谦君子加衣冠禽兽·······
给人一巴掌又送颗甜枣不是禽兽是什么？
直到那道纤长的身影看不见了，旱莲才躲进闺房，闷头发泄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