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箍紧双手,天方在心里喃喃,再也不要了,我的墨。
远处宫道上沉默走着的三人,遥望楼阁上相拥的交叠人影,泛起的,是苦涩苍凉的笑,爱啊,真的无关时间,那个会让他们的至尊者牵动心灵,恨不得将所有都捧至他面前,会为之动怒,为之不顾理智,不顾一切,为之神魂俱倾之人,或许相遇的刹那便明白,这一个人的不同,他从来都是不同的,为何竟至此,三人才明了终有一个人,会让他们的帝王,不再温和宽厚地俯瞰众生,不再耀眼却遥不可触,终于走下王座,在爱里,在爱人面前,他是一个有血有肉,七情六欲俱在与所有陷入爱恋情不由己的人一样的普通男子,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神祗。
不是遇见他之前,与大多数帝王一样以为爱可予取予求,只需坐享,不要付出。
以及,爱的唯一性,爱情眼里,揉不得沙子。
寝宫里,墨趴在天方怀里玩他长发,呃,他有个毛病,手里拿着头发就会编辫子,粗的,细的,三股,四股,觉着不好,拆了又重来,玩得没意思,干脆连自己的也编进去,天方的发比较硬,黑亮黑亮的,自己的很软,细细的,倒是挺合两人性格。
墨时不时动动身子,在趴过的地方揉揉,以免他麻掉,于是苦恼,长高长大就没意思了,以前就不用这样。
或者撩睡袍,在他肚子上戳戳画画,当纸片子写字,顺便一块两块数数腹肌,再贴在胸口听听心跳,啊,一切正常,扑咚,扑咚,扑咚,他的皇帝陛下比牛还健壮三分。
突然想起来,某人是不是说过“陛下喜欢被吻在锁骨?~”
“是啊。”认真看着兵策思索问题的某人无意识地应,随即醒悟,盯着胸前的脑袋,“又想干嘛?”
墨嘎嘎坏笑着往上凑,“看看陛下被吻在喜欢被吻的地方是什么反应哎呀,真绕口,玛门,下次台词少点!”
“啵!啵!啵!”响亮的三声。
天方微张口呆看着坏事得逞神采飞扬的人,脸上冒着可疑的红晕,半晌抱起八爪章鱼似的墨墨放到一边,“再调戏我罚你睡书房”
墨抓着床单肩膀抖啊抖,啊,啊,啊,他的陛下害羞了~害羞了~天方就着手上的书pia一下盖在墨PP上,墨摸着被敲的地方熟练把被子一卷逃到一边,“君子动口小人动手!”
天方眯起眼:“小人?”
涎着脸:“大人,大人!”
“过来~”
好熟的口气啊
墨墨一听自己又要倒霉了,噌噌跳起来蹦下床,“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喊了!!”
天方眼珠子都没动一下,看他自顾自在屋里上蹿下跳蹦跶。
最后抚额,“再不停又要一身汗了!”
“男子汉男子汉,当然要有汗!”
“给我去沐浴,脏兮兮的不许睡我旁边。”
墨咋呼,“就这么跳几下能有多脏兮兮啊我亲爱的陛下!”
某人低了头继续研究计策,“乖,再去洗一遍,有别的气味我抱不习惯。”
嘎?洁癖?
墨嘿嘿贼笑转身出门,探个头进来眨巴眨巴眼:“陛下,耐心等墨回来哦”
一小时后,天方斜斜躺在床上,拄腮思索,怎样才能让船王不帮李顺和越国皇室。自己派了那么多人,都没说服成功,软硬都不吃。这个人,他的弱点会是什么?
怎么这么安静,今天睡这么早?手下意识探向左侧,却只触到被子。
眼一扫,人呢?
“来人。”
“陛下。”
“殿下呢?”
小灵小米眨眨眼,“回陛下,殿下唤醒所有人采花去了。”
“采花??”
“是的。”
OhMyGod!天方揉太阳穴,“在哪”
“回陛下,‘地狱的第九层’。”
天方觉得自己要抓狂了!这臭小子大半夜的想干嘛!?
锈迹斑斑,欧式雕花的铁拱门,翠幽的粗壮藤蔓缠绕,有些不依不饶的意味。苍叶间露出两盏摇曳的昏暗琉璃灯,更显森森。
长长的曲廊,其间是一些黑色的花朵和按照星宿位置排布的幽幽古井,宛如森罗地府张开的口。
走廊尽头,便是一里的圆形花海,全是墨色或紫黑色的花,黑色鸢尾,黑色三色堇,墨菊,墨雪莲,黑百合,黑牡丹,黑玫瑰,黑色郁金香,黑色曼陀罗。
从外围至中间,一圈一圈的花卉,而中心,却是直径百米的白色彼岸花丛。
让人眩晕的排布。
更让人眩晕的是沿花海站了几个半圆的几十个人,差不多的身高,全都穿着一样的大红衣服,手捧大红花,头蒙大红巾子!齐刷刷举着牌子“哪个是我”。
天方捂着头,“给你三秒钟,自己给我出来!”
几十人齐摇头,举牌“威胁没用”。
天方一个字都不想再说,转身就欲走,却见齐刷刷又换了牌子,“认不出来晚上就别睡了。O(∩_∩)O”不抱着自己,他晚上根本睡不安。(^_^)
天方气结,明天还要巡城,不到下午回不来,晚上王府还有宴会,而自己又几天没睡好了。
“墨白!”
牌子:“喊也没用,我不会出来的。”
“朕抱着蓝儿一样可以睡。”
“~(@^_^@)~他也在这~”
深呼吸,不能气,不能气,世界如此美好,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一个个仔仔细细辨别,分析,找出共同点,再找不同,逐个排查,看到右边郁金香花旁一个人影,眼睛一亮,飞身过去掀起盖头,却是幼蓝小盆友坐在随侍肩上,乐呵呵瞅着他,被老爹在这么多人中找到明显让他很高兴!
天方又迅速黑下脸,“墨白!!”
小幼蓝见老爹这样,也垮了脸,“爸爸不在这里。”
这下不用说天方也知道他不在。
而一转身,让天方唬一跳的是,他以为的那些侍女,居然没一个女的!全是侍卫,哀怨地身着大红衣跪地瞅着他。
天方深吸一口气,挥手让他们快走。
幼蓝小盆友脆脆的声音:“父皇,爸爸说蓝儿乖乖坐着等父皇找到,晚上就可以和父皇一起睡。”
“蓝儿今天怎么还没睡?”忍。
“父皇,蓝儿刚睡醒!”天真。
“父皇,我可以和你一起睡了么~”兴奋。
“蓝儿先回寝殿,父皇去找爸爸。”
“父皇真笨,不用找了!”
天方一愣。
幼蓝咯咯笑:“爸爸说全身都是汗,父皇会不喜欢的,回去沐浴了。”
天方满头黑线。
“父皇,爸爸说为什么一定要打架”
“打仗”
“爸爸说一个意思。”
一个意思么,呵。
“父皇,爸爸不想去”小心翼翼。
“爸爸这样对你说的?”
摇头,“没有,但是他很不高兴。”
“喜欢爸爸吧?”
重重点头,“喜欢!”
“好。”
“回去让爸爸给你讲《小王子》的故事。”
“好耶~好棒!”
可惜,等天方慢慢走回繁梦,小家伙已经睡得沉了。
而寝殿,也变了个样子。
白色天花板换成暗蓝,原本就镶嵌着颗颗蓝宝石,就如夜空明朗。
黑色地毯,黑色床单,白色枕头及被子。
墙上的壁灯及地灯为房间增添几许温暖,柔化了黑与白的界线。屋角仍旧放有香熏,散着淡淡清竹香,低调出尘。
繁复的三层帘子也被换成一道暗蓝塔夫绸。
侍女托着大红卷轴,摊开,一轴雕龙,一轴刻凤,上书五个飘洒大字:今夜凤求凰。
天方默默看了半晌,好吧,他被调戏了。
天台。白色绒毯上一盏盏鲜红的雕花灯围成圈,墨坐在中间,一边是一个精致檀木盒,透明高脚杯及诱人葡萄酒。
踏着那“嚣张”至极的琴音走向墨,弯腰抬起他下巴,唇角微扬:“情调很不错么,凤求凰!”
墨双眼里漾满笑意,“那陛下从不从?”
天方在他身旁坐下,仰头遥望无垠夜空,手合着节奏轻轻扣地,唇边的笑便越扩越大。
良久待指歇音落,两人都不愿回神。
墨打开盒子,里面是普普通通的两枚金戒。他亲手制作。
去年在岭东碰到一位很有趣的匠人,他和梅梅都跟他学了手艺,众多成品中,这对最简单却思最多。因为那时,是抱着不可能实现的想法而做,力求尽善尽美不留瑕疵,因为那时以为,这只是自己得不到的梦。
天方却笑着吩咐人去取鼓来,墨失笑,今晚可真热闹了。
开酒,一人小半杯,天方扫扫酒瓶,二十五年前十二月的,他再熟悉不过。含了一口,捧起墨脑勺,渡进那口里,醇香四溢,不饮都能醉。
辗转吮吸,唇齿相缠,温柔缱绻。
墨酡红着脸,“明明我主动的,又被你抢了。”
天方放开他,扬唇,“有什么区别。”
因为一直是你占据主导,别人根本连说不的可能都没有,你当然无所谓了。
墨趴在毯上,两手托下巴,听他嘭嘭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