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重、张澈,姜坤、姜配、李斛。
五大世家家主。
多年以来,虽然互相之间多有争斗、龃龉、阴谋、暗算,但根缠枝绕,没有那家能特立独行,每有大敌,还是一致对外。
今日五位家主齐聚一堂,商议的乃是为保氏族根基,诛除相国和太子党羽的倾族之战。
各家都是倾全族之力,兵分两路,务求一战功成。
即已发动,五人就在这里等待消息,关注战况。
李家家主李斛四十余岁,年纪最小,也最沉不住气,“也不知顺不顺利,咱们在临淄的人手还是少了些。”
年级最大的临淄张氏家主张重说道:“稍安勿躁,只要扫平了其地方上的党羽,就算这里拿不下,他们也成没爪牙的病猫了,咱们再徐徐图之可也。”
平原张氏家主张澈说道:“韩老贼倒是必死无疑,区区寒门,如何能当我等雷霆一击?且其党羽分散,可个个击破,唯太子党羽可能稍有些麻烦。”
北海姜氏家主姜坤接口说道:“不错,太子党羽多为乡间豪族出身,大半聚在东安坊,合起来还是有些力量的,而且离着王宫不远,太子可随时救援。”
“报…韩贼已授首,其党羽皆破。”
五位家主大喜,“好!哈哈哈哈!”
“命他们集合人手转换战场,封锁东安坊及王宫周围道路,要让太子党羽插翅难飞。”
“这下大事可定,没想到韩贼不堪一击。”
五位家主都放下心来,相视而笑。
张太仆府,大堂。
血淌了一地。
除了乐师和歌姬。
余下宾客不足十人,皆如砧板上的鱼肉,面上惊恐万状,语无伦次,甚至便溺失禁。
有人求饶,有人胡言乱语。
“她还活着,活着的。”
没想到,剑真的停了下来。
李二郎在秋月鼻下一探,果然还有气息,只是微弱的很,断断续续,时有时无。
遂急切问道:“哪里有医师?”
真的还活着?眼看活命有望,一个个抢着说话,“大人,城里所有医师都被各大家族集中起来了,这时刻唯有太医院有医师。”
“太医院就在王宫边上。”
各人争先恐后的说道,唯恐比别人慢了一步。
李二郎在秋月耳边轻声说道:“秋月,你坚持一会,哥哥现在就带你去找医师。”
把秋月反背在身前,用歌姬身上的丝带紧紧绑着。
大堂外已经围满了人,只是没人敢上前。
李二郎目光扫视,皆纷纷避开,不敢与他对视。
李二郎往前走了一步,围着的人如受惊的鱼群,一下子散开,无人敢拦。
一直走到大门口,一推开门,如蝗虫一般的箭矢射过来。
李二郎剑势展开,将射来的箭矢纷纷扫落,片叶不沾身。
“挡我者死!”
纵步上前,运剑如飞,当着披靡。
五大家主这时候正饮茶闲聊,觉得大势已定,已经没把战事放在心上了。
“报,太仆府上进了刺客,凶顽异常,杀了太仆及宾客百余。”
“好胆,”李斛将茶杯贯在地上,怒气冲冲。
其余几人将眼神看向张重,因张太仆乃是临淄张氏族人。
张重倒是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沉吟一阵才说道:“多派些人手围上去,一定要拿下。”
“诺。”信使领命而去。
已经杀透了三条街,李二郎有些微微喘气,将瓶瓶罐罐里的所有丹药全吞了进去。
“别走了贼子。”
四周还有无数人围过来,不同于太仆府上护卫,这些人皆是各家精锐,里面多有武者,个个悍不畏死,虽然被他杀得胆寒,但还是飞蛾扑火般围上来,前仆后继。
前面街口人影踵踵,封得严严实实,长枪弓弩闪烁着寒光。
稍远处更激烈的厮杀声传来,隐隐约约听诛到:“相国勾结太子谋反,囚王于深宫,今奉王命讨贼,诛相国,杀叛贼。”
而今晚的东安坊已经血流成河,入夜不久,起码五千精锐突然汇聚,开到东安坊,战火骤起。
幸好早有防备,不然仓促之间难免被一鼓而下。
整个东安坊都是太子的党羽,其多为乡间豪族,更以武豪为众。
虽远远不如氏族,但聚合起来,也不是土鸡瓦狗。
整个齐国的中上层都被大大小小的氏族占据。
而豪族只能世世代代困于乡间,任个三老之类,晋升道路被堵死。
妄称世家,不过是往脸上贴金,其实不过乡间土豪。
要么投靠氏族大家,做个摇尾巴的狗,要么奋起一搏。
豪族不同于寒门,他们积累了一代代的财富,或文或武,已经不甘于平凡,他们也想往上爬,所谓利刃在手,杀心自起。
刚好太子支持相国变法,招揽党羽,双方一拍即合。
平日里就在太子身边,分文聚武,长此以往,必成其势。
而寒门则不同,他们都是平民出身,深知底层民众疾苦。
寒窗苦读十余年,满腔抱负,常怀天下之志,不敛财,不偿私欲。
他们以韩相国为核心,苦心孤诣一心变法。
冒着各种危险,料理民生。
这才是一群最可爱的人,矢志变法,为民请命,虽万死而不辞,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常曰:自古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早有一汪碧血待洒。
而氏族军在轻而易举杀了相国等人后,又赶来东安坊,封锁道路,防太子来救。
这一下,东安坊压力大增,可撑不了多久。
而太子也知道事急,亲领所有侍卫近两千往救援,双方在宫城外杀作一团。
而王宫里的齐王此刻正静坐塌上,听着隐隐约约传来的厮杀声。
刚刚太子来报,临淄城里氏族作乱,韩相国等人已经遭难。
而他也只能在心里哀切。
齐国之王,已经多少代的傀儡了。
他继位以来,也基本是个傀儡,没有五大家同意,王命出不了宫城。
五年前,稍有转机。
韩安国,平民出身,一代文豪,初拜为太子太傅,后拜为相国。
三年前开始主持变法。
平赋税,保民生,兴水利,安农桑。
开山川河泽之利于民。
时至今日,除济州等边关州郡以外,多地民丰物阜。
然而,与民利,氏族就少了利,以他们的性子,有一百,何得九九?
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果然,他们终于发动。
而齐王却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等待。
等待战事结束。
如太子能勉力支撑下去,调回虎贲,还能以待来日。
而太子战败,他就得宣布太子和相国谋反,扑杀党羽,抄家灭族。
而后废除太子,囚而杀之。
这样还能勉强维持住齐国,不然就是烽烟四起,国将不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