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纳兰茂行激动的样子，楚湛兮大致猜到了对方接下来想说什么。他明白这对自己来说是个难能可贵的机遇，不过稍有不慎便会身首异处。
话已至此，楚湛兮也就不再客套。他开门见山：“纳兰船长，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你担任舰长让一些老家伙们感到不满，甚至你怀疑令尊的去世和他们有关。因此，你希望我这个外人能站在你这一边，成为你的外援，是吗？”
纳兰茂行低下头，轻轻将茶杯盖扣在桌上，“楚先生果然聪明过人，我本不想把楚先生卷进来。可我势单力薄，不借助外援实在举步维艰。万般无奈，还望多多包涵。”
“哪里哪里，不过，你就这么相信我这个初次见面的外人吗？你就不怕我背后高点小动作算计你吗？”
一听这话，纳兰茂行捧腹大笑，“楚先生，我听说你是巴伦·特斯拉上尉的手下。家父生前一直很钦佩那位大叔，相信他的手下不会让我失望！另外，我还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想必刚才你也看到了，我的手下自由散漫，一身匪气。家父生前每念及此，常常痛心疾首。做海盗是没有什么出路的，日日担惊受怕，何时是个头呢？大家都有家人，谁不希望过安安稳稳的日子呢？”
楚湛兮听出了点眉目，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小口，“你的意思是，希望能够接受招安？”
纳兰茂行转着茶托，说：“正是如此，我希望楚先生能帮我按照军事化的标准训练他们。时机成熟之时，还望楚先生牵线搭桥。我们早就希望投靠木星革命军，只是无人引荐。”
楚湛兮道：“这个容易，我本想混在那艘商船里偷渡去‘诺亚3’中转木星的。如果纳兰先生有意，我可以向木星方面引荐。”
“楚先生大恩大德，在下感激不尽！对了，楚先生答应我这么多事，不知在下如何报答？楚先生如果要钱，在下一定倾其所有！”
楚湛兮托着下巴，眼珠子转得飞快，“那倒是不必，顺路的话，把我送回木星就可以了。至于钱嘛，实不相瞒，我最近的确囊中羞涩，只怕到时候需要问你借一些。”
“诶，楚先生太客气了，何谈借？你想要多少，我绝不说半个‘不’字！”
见纳兰茂行这么豪爽，楚湛兮渐渐打消了顾虑。如今对方有求于自己，想必不会对自己心存歹念。
两人继续交谈着，楚湛兮见时机成熟，于是问：“在下有一事不解，还请纳兰先生赐教。”
纳兰茂行喝尽了杯中的茶水，道：“不敢不敢，楚先生言重了。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能回答的，我一定回答。”
“你的手下为何会劫掠这艘客运船呢？劫掠这类船只可是高风险低收益啊。”
见楚湛兮十分疑惑，纳兰茂行缓缓向他解释了原因，“劫掠客运船非我本意，是那帮老家伙的主意。家父身前很讲原则，绝不容许手下攻击客运船。如今父亲尸骨未寒，这些老家伙就借机发难，他们无非想试探一下我的反应罢了。”
“看起来，对方已经欺负到了你头上，矛盾似乎无法调和了。”楚湛兮叹了口气，“也许，你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纳兰茂行倒上一杯茶，并殷勤地替楚湛兮满上茶水，“我也不想如此。不过，倘若真走到那一步，我也绝对不会退缩。楚先生，不，以后我们就互相以名字称呼对方吧。”
“如此甚好，老是‘先生先生’地叫，倒是十分不习惯呢。”楚湛兮将茶杯盖盖上，“你如果不忍现在下手，不妨先试探试探他们的反应，再做定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纳兰茂行的食指轻轻敲了几下桌面，但他很快眉头紧皱：“只是，该如何做才好呢？”见楚湛兮眉宇间露着笑意，他知道对方心里已有计策，“你不必有所顾虑，尽管畅所欲言。无论何时，我都会是你坚强的后盾。”
楚湛兮将杯盖打开，搅了搅茶水，说：“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你不是打算军事化训练你的手下吗？明天你就通告全舰，由我来负责这件事。你顺便提拔一些愿意接受改编、有招安倾向的人。如果这些老家伙默不作声，那就没事。如果他们反应激烈，就……”
楚湛兮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纳兰茂行心领神会，“放心吧，关键时刻我可绝不会手软。”
楚湛兮起身道：“我还有一个请求，不知道茂行能否……”
“诶，你我之间不必客套。”
“那艘客运船，可否……”
纳兰茂行笑着起身回答：“那还用说？我立即让人放它走！”
两人的谈话就这么结束了。
次日，公告很快贴满了海盗船的每条走廊。就在围观者议论纷纷之时，一名面带横肉，脸带刀疤的海盗推开围观者走上前，对众人说道：“各位静一静，听我说！”
众人立即安静下来，这名海盗大声道：“各位，那个姓楚的家伙简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他初来乍到，不夹起尾巴做人也就算了，居然还想一下子骑到我们头上！他蛊惑船长下这样的命令，真是罪该万死！”
人群中有人附和道：“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那名海盗一手把玩着他的弯刀，一手指着公告上“每日六时准时起床，六时一刻准时进行早操，六时三十分准时有序依次吃早餐，七时至九时进行军事训练”这一条破口大骂：“船长还年轻，才会被这种家伙蛊惑！郭大人说了，明天我们照样该睡觉睡觉，该喝酒喝酒，该玩女人玩女人！谁也不要理他，就看他怎么下台！”
“万岁！”人群中爆发了欢呼声，“有郭大人替我们做主，我们就不怕啦！”
就在这时，一名长相英俊的年轻海盗面露忧容。他轻轻指了指公告最后的警示，“可是上面说，不去的话会受到处罚，严重的甚至要枪毙……”
他话音未落，之前那名海盗用刀背就在他头上狠狠敲了一下，“我说慕容睿希，你怎么这么怂包？我真怀疑上辈子是不是属老鼠的！你难道不知道有一句话叫法不责众吗？有郭大人撑腰，你怕什么？”
那名海盗边说着边把公告撕了下来揉成一团随手丢在一边，接着挥舞着弯刀招呼众人，“好啦好啦，大家都散了吧！”
众人纷纷散去，只有慕容睿希呆在原地。他意识到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所谓“法不责众”，不过是一句空话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