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雅雅要结婚了，她和秦政霄谈了快四年的恋爱，准备结婚了。他们定在了夏末的时候。
李远呈算了算，这是陈小旋去世的第6年。
结婚的时候，陈达修也回来了，一个人，不过倒是变得话少了，搞得张雅雅和李远呈有些不习惯。
结婚那天是个好天气。张雅雅和秦政霄在酒席门口迎宾，张雅雅没有带伴娘。
徐冰在里面帮忙收份子钱。见到李远呈走进来，他打了声招呼。
徐冰是张雅雅的表哥，之前和李远呈他们一个高中，后面也在岳湘大学读书，还和陈小旋是同一个学院的，因为这些，曾经有段时间，他们是四人帮。但是后来徐冰出来工作，联系倒是少了。
李远呈递上份子钱，不过是两份。
“怎么是两份？”徐冰问道。
“还有一份是陈小旋的。”李远呈回答。
“陈小旋？”徐冰诧异道，他脑内搜索一番，才想起那个明媚的笑容。“她啊...”徐冰之前听到陈小旋去世消息的时候，他恍惚了很久，现在倒是突然听到她的名字，还适应不过来。
李远呈顿时心情低落。他放下份子钱，就匆匆的走了。
他坐的位置很好，那一桌只有他和陈达修两个人。这桌被张雅雅命名为生死之交桌。
今天的张雅雅很漂亮，少见的娇羞，宣言誓词的时候，还少见地落了泪。
“我高中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你，喜欢你好多好多年。可是我从来没想过我会和你在一起。”
“你跟我告白的那一天，我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这是真的吗？你知道的，我脾气不好，不懂情调，像个木头。就算和你在一起，我也一直宽慰自己，就算最后你离开这样的我，也是应该的。可是你没有，你还向我求婚了。”
“虽然看起来似乎是我爱你那么多年，付出得多。可是我想了想，好像无论是在一起，还是求婚，都是你一步步的向我走近，我发现，我是不是不值得。所以这次，让我来。”
“秦政霄，你愿意，愿意娶我吗？”
秦政霄郑重地点点头。
“张雅雅，我用生命起誓，我会爱你一辈子。”
美好的爱情有个完美的落幕。
这天陈达修和李远呈都喝的多，陈达修倒是还保持着一丝清醒，他好不容易把李远呈带回家。
“你知道吗...”李远呈突然开口，“今天张雅雅的婚礼，徐冰问我为什么拿了两份份子钱，我说还有一份是陈小旋的，你知道吗？他愣住了，一开始他根本没反应过来，陈小旋是谁。”
“你说，人去世之后，要是所有人都不记得了，他是不是就真的消失了。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李远呈换了个姿势，他侧身躺着，抱着抱枕，蜷在一起。
“她去世之后，我总是想起以前，可是越久，想起来的就越少。有时候恍惚间，我以为陈小旋根本就是我臆想出来的，其实她根本就不是真的。”
陈达修没回话，因为李远呈或许根本不需要被人来回答。
“我后悔了，我以前总觉得还有时间，我可以慢慢和她讲，可是我错了，原来有些话一错过，就是一辈子。”
“我喜欢她，我爱她。一辈子。一辈子。”
李远呈直到睡死过去，嘴里都念叨着一辈子。陈达修想，他可能是被秦政霄的回答映射到了。
结婚之后，张雅雅和秦政霄的感情更好了。后来张雅雅怀孕了，辞了工作，在离承湘中学不远的地方开了家奶茶店，请了四个人，平常张雅雅根本不用干活。
李远呈去看过，装修的很好看，不过没有名字。
“这是以前陈小旋跟我的约定，她说，如果以后辞职了，我们就去开一家店，不需要很赚钱，但是她还没来的及取名字。”张雅雅解释道。
后来李远呈周末除了去给陈小旋上香，就会去奶茶店帮忙。
陈小旋去世的第8年，陈达修回国了，一个人，这次话更少了。
李远呈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没有问，他在等陈达修自己开口。
却没想到，等来的时候陈家的噩耗。
陈爸爸的身体一直都不好，陈妈妈也老了，她似乎要撑不起这个家了。陈达修就是因为这件事回来，他竟然从不知道，爸爸的身体到了这般田地，回想一下，似乎每次家里有事，总是陈小旋这个姐姐帮着处理。
陈爸爸躺在床上，全身只有眼睛在转动，陈妈妈握着他的手，絮絮叨叨的讲些有的没的事情。
那天后半夜，陈爸爸闭上了眼睛。
葬礼那天没有下雨，也没有大太阳。
李远呈和张雅雅站到一边，张雅雅倒是没忍住，无声的落着眼泪，对她来说，陈爸爸总是严厉的，可她知道，若不是把她当女儿，陈爸爸才不会这般。可就是这样一个严厉的人，却这样突然去世了。
陈达修办完了葬礼，安慰好陈妈妈，已经大半夜了，他还是去了陈小旋的墓。陈爸爸的墓和陈小旋墓离得不算近，可是想去陈小旋的墓，必定会经过陈爸爸的墓。陈爸爸就像是远远的守卫着陈小旋。这是他自己选的地方。
陈达修他摸了摸墓碑上那张照片，看着那张熟悉，但又觉得久远的面孔，心底发酸。
“姐，爸爸来陪你了。”
此后，李远呈每次来墓园，都会带两份纸钱。
陈达修在岳湘安顿好后，张雅雅的女儿一岁生辰到了，陈达修送了小朋友一套精装的芭比娃娃屋子，李远呈送了芭比娃娃套装。
那天吃完饭，陈达修又跟着李远呈回家。
“她失踪了。”陈达修闭了闭眼，“那天她和朋友组队去了郊外旅游，然后她就失踪了。整整一年，没有一点消息。”
“是不是很戏剧性。”
李远呈拍了拍他的肩膀，无从开口。
这一年离开了一些人，剩下一些人，七零八落的。
陈小旋离开的第九年，李远呈领养了一个男孩。
或许李远呈醒悟了，他现在39岁了，他不想孤独余生，也或许，只不过是这个男孩长得很像陈小旋，而且他叫陈小一。是从很偏远的农村转出来的，听说爸爸妈妈在外打工的时候欠钱，被别人围堵，打死了。不过他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他还小，他才6岁。
李远呈此后的所有的心力都放在了这个小孩身上，他没有给他改名字。不过这个陈小一很乖巧，李远呈教育起来也很省心。李远呈让他上了小学，他本来还害怕，陈小一会跟不上课程，没想到这孩子也很聪明，也够努力，后来也上了承湘中学，一路一帆风顺，不过高中的时候，却早恋了。
那年李远呈50岁，陈小旋去世的第20年。
陈小一带回来了一个男孩子，他们牵着手，站在李远呈面前。李远呈什么都没说，没有同意，没有反驳。那晚他出门，来到陈小旋的墓前。
整整20年，陈小旋一点没变。
李远呈坐了一晚上，等他第二天清早回到家，陈小一刚做好早餐，李远呈默默吃完。
“下次来的时候，就多住几天吧。”李远呈离开餐桌前丢下一句话。
“谢谢爸！”陈小一拉了拉男孩的手，那男孩跟着说道，“谢谢叔叔！”
张雅雅的女儿已经12岁了，长成了一个小公主。陈达修倒是也过得幸福。
李远呈在这年辞职了，他把那张写着陈小旋希望长命百岁的许愿纸条带在身上，然后去旅行了。
他在外飘了15年，这个地方住几个月，那个地方住半年，就过了15年。陈小一实在放心不下，便用结婚的借口，把他招了回来。
是的，陈小一结婚了。对象是个男孩，李远呈见过。他们在国外登记，在国内办婚礼。请的都是圈内要好的朋友和亲人。
“小一呀，小姨把那个奶茶店送给你，做你的新婚礼物，你可不要嫌弃！”张雅雅打趣道。
陈小一认了张雅雅当小姨。
“怎么会，谢谢小姨。这下沿沿要高兴坏了，他最喜欢喝奶茶了。”陈小一推了推身旁的男人，“沿沿，还不谢谢小姨。”
“谢谢小姨！”徐沿让有些害羞道。
“欸！舅舅！我新婚，你送我什么？！”陈小一眼尖的发现准备开溜的陈达修。
“啧，哪有你这样主动要礼物的！”陈达修指责道。
于是甥舅两人拌起了嘴。
后来婚礼开始，陈小一看着独自走近他的徐沿让，这以后就是他爱人了，他们会一辈子在一起。对了，徐沿让也是孤儿。
“奶奶，男孩子也可以跟男孩子结婚吗？”张雅雅的小孙女睁着大大的眼睛问道，听到这个问题，大孙女顿时竖起了耳朵。
“当然啦。”张雅雅回道。
“那女孩子跟女孩子呢？”
“那当然也可以啦，只要你们互相喜欢，是男孩女孩，并不重要。”
听到这个回答，小孙女似懂非懂，大孙女倒是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婚礼很简洁，但也很庄重。
结束第二天，陈小一带着徐沿让来带墓园。
“这是我的爱人，陈阿姨。”
“陈阿姨好。”徐沿让看着墓碑上那个开朗的笑容。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是每一次，都会让他觉得心情舒畅。
这一次，算是正式的介绍过了。
这一年，李远呈65岁，陈小旋去世的第35年。张雅雅有了两个孙女，陈小一也结婚了。陈达修过的也很幸福。
陈小一曾经想把陈小旋叫做妈妈，可是李远呈制止了：
“她还没答应跟我在一起呢。”
李远呈70岁的时候，陈小一和徐沿让也领养了一个小女孩，李远呈帮着带，可毕竟是小女孩，倒是经常麻烦了张雅雅过来帮忙。
小丫头很机灵，很好动，不过性格倒是特立独行，喜欢在小区里称王，要是被人打了，就会哭着大声吼：
“我有两个爸爸！你们死定了！我让我爸爸们来揍你！”
不过李远呈身体倒是一天不如一天，那个时候，小丫头倒是化身成了贴心小棉袄。
“爷爷你要喝水吗？”
“爷爷你要吃什么零食吗？”
“爷爷你冷不冷呀？”
不过没什么用，李远呈醒着的时间少的可怜。张雅雅打趣道，没想到我们这几个，竟然是你身体先垮。
陈小一和徐沿让推了工作，小丫头也哭着不去上学，陈达修也赶了回来。
那几天，李远呈躺在自己的床上，一时醒一时睡。睁眼闭眼间，他好像看到沙发上做着个熟悉的身影。
“小旋？..”他喃喃道。
李远呈看到沙发上的身影一愣，然后站起来走近他，他才看到那张熟悉温暖的脸庞。
“真的是你啊.一点都没变呢。”李远呈笑着说道，“好久没见你了，没想到这个时候，还能看到你，我是不是变了很多。”
“没有以前帅了。”陈小旋打趣道，她也没想到，这个时候，李远呈竟然会看到她。
“哈哈哈哈，是啊，是啊，我们以后会不会经常见面？”李远呈迷糊地问道，不过没等到陈小旋回答，他就闭了上了眼睛。
一时间，房间里的人又多了起来。
70岁，李远呈想，活得够久了。
他的墓地选在了陈小旋隔壁，这是他唯一唐突的一次。
他想，如果陈小旋不喜欢的话，那就只能等他下去，在跟她赔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