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口号喊得贼响亮,说男女平等,说职业没有贵贱之分,其实不然,大多数话是放狗屁,别说各大产业的大BOSS们,就是都市金融大楼里的小白领,农村小信贷部里的普通柜员,自选商场里看货架,整天抱着手机报纸,三五成群窝在一起研究“马经”的老阿姨们,看见掏粪工,疏通厕所管道的人员,快递员,某团外卖小哥……,那眼神都是相当凛冽的,鼻孔都是朝着天空的,感觉上都是无比优越的,所以,近些年,才会屡见各大媒体报道某地某某大妈因坐公交车过站忘记下车,无故殴打司机,导致全车人员遇难的新闻!
而天下间所有能叫得出名字的行当里,唯有殡葬行业最为人所忌讳,尤其是南方地区的草台班子(俗称“弹四郎”),这些人不能走亲访友,亲友认为不吉利,严重的甚至不能娶妻生子,据说是工作性质成天围着死人转圈圈,赚死人钱,晦气,不旺家!
但凡是能赚到钱,总有人愿意做,叶家就是其中之一!
叶家祖上尊“儒教”,尊宋代理学家朱文公为祖师爷,持“儒理”摆道场,超度亡者,但不时兴朱文公“存天理,灭人欲”那套!
别问我有没有搞错,大理学家朱文公是“弹四郎”班子的祖师爷?我敢打包票,我绝对没有瞎说,我有一同学兼发小叫“何三”,他就是干这一行的,美其名曰:礼宾先生!
不扯远了,言归正传!
叶家祖上五代单传,皆是“礼宾先生”,说来奇怪,不是他们叶家的女人生不出孩子,是不管生几个孩子出来,都只有老大能存活下来,老二老三们,要不生下来夭折了,要不长到几岁大,出了意外,先辈们也曾想过是职业原因犯了煞气,也曾尝试着换个行当,换个职业,说来奇怪,不管换什么职业,皆都诸事不顺,糊口都成问题,最后只得干回老本行!
到了叶清榆父亲这一代总算出现的转机,叶母一连生了两个健康的女儿,夫妻二人在城郊开了一家纸扎店,做京花纸扎品和香烛生意,虽然赚的还是死人钱,好歹不是“礼宾先生”了,也算成功转型了吧!
岁月如梭,一泛十来年,叶家姐妹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尤其是姐姐叶清榆,从小长得比那电视里的明星还好看,一家四口靠着一门纸扎手艺,虽然平平淡淡,倒也吃穿不愁!
安定的日子并不长久,叶父突然收到一封信,从此,家里气氛就明显紧张起来,叶父终日眉头紧锁,叶母脸上也再难看到笑容,有时候还会偷偷的抹眼泪。
终于,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叶父背上不多的行李出了远门,起初还时常有信件寄回来,那些信件叶母除了自己,不肯给任何人看,母亲读着信,有时候会笑,有时候会满脸的忧愁,后来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家里都没有再收到父亲的来信,母亲哭的时候比以往更多了,叶清榆姐妹经常追问母亲,父亲到底去了哪里?母亲只是哭,并不回答她们。
叶父如人间蒸发一般了无音讯,叶母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年幼的女儿,日子越过越艰难,眼见家里没有男人撑腰,有上门寻滋绊事的市井无赖,有不怀好意,故意骚扰的单身汉子虎视眈眈。
叶母担心两个孩子的安全问题,只得含泪关了店门,带着一双花儿一般的女儿回了娘家,她娘家在何方?谁也不知道。
斗转星移,六年后,在星城北边的一条小巷子里,悄无声息的开了一家京花纸扎店,一栋民国时期留下来的三层别墅,白色的围墙,青色的小瓦,围墙连着门房,门房下挂着一块桐油油过的木招牌,上书“春华纸扎屋”几个大字。店主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没有亲人来访,没有朋友来往,唯有一只肥母鸡一样的五彩大鹦鹉相伴。
居民区开京花纸扎店,街坊邻居总认为不吉利,没人愿意前来窜门,导致这新开张的店子门可罗雀,生意惨淡,小姑娘看着也不着急,每天照常开门营业。
过了好久,才有几个闲的无聊,好奇心又重的人进去溜达,屋子里的摆设让人大开眼界,一尘不染的橱柜里陈列着各种式样的豪华别墅,现代的,古代的,欧式的,惟妙惟肖,有院子,有假山,有喷泉,有穿着统一女佣制服的佣人,门口有现代警察装扮的保安,橱柜里有LV,GUCCI各类世界大牌的包包,高跟鞋,还有大衣,裙子,……,简直高大上得不要不要的!
这哪里像个纸扎屋?根本就是一个小型的现代民居展览馆,莫名前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消息一经传开,生意居然好到爆!
来订货的客户不是开奔驰宝马,就是保时捷,出手大方阔绰,还没有人讨价还价,越有钱的人越想着给自己逝去的亲人烧最好的房子,烧最时髦,最大牌的生活用品,期盼着亲人们在另外一个世界能延续现实世界里的荣华富贵,而这些纸扎屋也不需要月月烧,年年烧,一次性,一劳永逸,既大气,超度了亡魂,又宽慰了自己的心灵!
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每天有人出生,每天有人死去,“弹四郎”,并与之相关的行业,永远没有淡季旺季之分!
白天,春华纸扎屋做活人生意,夜晚,小楼里却是另外一个光景,各种式样的蜡烛将小楼照得灯火通明,空气里散发着独特的香味,所来之客全部不是人,是鬼魂,蜡烛的香味让它们迷醉,它们在各种“奢侈品”橱柜前流连忘返,整座三层小楼就是一个小型的百货商场,除了小姑娘的睡房,其它地方任由它们闲逛,走廊上还摆放着自动饮料机,逛累了,可以端着饮料坐到阳台上晒着月亮,惬意着的畅谈鬼生。
当然,这一切,围墙外的人看不到,蜡烛散发出来的香味只能弥漫到围墙边上,这种香味若是让阳世间的人闻到,会产生强烈的幻觉,眼睛会像滴入牛眼泪一样看见各种光怪离奇的东西,小姑娘用道法布下结界,将小楼封印了,一墙之隔,墙里墙外,两个不同的世界。
这个小姑娘便是叶家的长女——叶清榆,这六年里,谁也不知道她们母女三人经历了些什么事。
肥母鸡大鹦鹉是纸扎屋夜晚的掌柜,客人要什么货物都得经过它的同意,活人用钞票购买货物,鬼魂也必须付出报酬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无论多么凶残的鬼魂,到了春华纸扎屋,就得遵守这里规矩,不能逞凶,这里的主人能帮助它们完成生前未了的夙愿,也能轻而易举的将它们打得灰飞烟灭。
“旺财,我的粉红色大衣呢?叶小姐说今晚可以取货的。”
一只长头发的漂亮女鬼问道。
“旺财”是肥母鸡鹦鹉的名字,原本它觉得自己太漂亮,太优雅了,就是传说中的凤凰也不过才有五种颜色的羽毛,而它身上就长着鲜艳的五彩羽毛,它给自己取了个傻不拉吉的名字,叫“皇后”,叶清榆笑骂它老土,哪有“皇后”出来当店小二的?阿富,阿贵,旺财,三个名字里随便选,图个吉利得了!
它不高兴,说阿富,阿贵,旺财是狗狗的名字,它是英明神武,有着凤凰高贵血脉的五彩神鸟,怎么能取个狗名字呢?这根本就是在侮辱它嘛,为此,这家伙还罢工了好几天,最后拗不过叶清榆,才不情不愿的选了个“旺财”!
“叶小姐说今晚取货,那就是今晚取货咯,你的报酬呢?”,旺财扯着尖嗓子道。
“叶小姐需要的东西,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给她取到。”
女鬼一边说着奉承话,一边从它的包里掏出来一个水晶瓶子,瓶子里装着晶莹的露水,这种露水只生长在深山幽谷中的水晶兰上,必须在早上太阳出来之前采收,每一株水晶兰的花朵每天只能收获一滴,这一小瓶看似不多,却要费上不少的精力,普通人根本难以采收到。
女鬼拧开瓶盖子,旺财凑过去闻了一下!
“干得不错,就是这种露水。”
收到露水,旺财扭着肥胖的身躯飞到橱柜前,用嘴叼开玻璃柜门,五彩翅膀一挥,橱柜里一件粉色的纸大衣上一道金光闪过,符咒解除,变成了一件如假包换的真大衣,女鬼欢天喜地的收好大衣,走到桂花树下,鬼影儿一闪,离开了小楼。
它们不能通过正门出进,两棵桂花树下的树荫处有一个节点,是它们出进的通道。
每晚这样的交易要持续到早上五点,笨重的落地式西洋钟连续敲响五声,所有的鬼魂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小楼里一切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