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宁第二天一睁眼,发现周围的环境是完全陌生的。她躺在床上好一会,昨天的记忆才慢慢回到脑海里,她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是佟佳昱的家。匆匆忙忙的跳下床,提着自己的拖鞋就往外跑。
佟佳昱正在做早饭,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香味,见纪宁出来,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起床了?给你准备了新的洗漱用品,去洗漱,洗好了出来吃饭。”
佟佳昱笑的温柔,仿佛两个人之前的种种统统不存在。甚至和记忆里那个影子重合,时间回到几年前,佟佳昱也是这个样子,温润的,宠溺的,像是春雨后的微风,带着柔软人心的温度。
纪宁愣在那里没有动,佟佳昱把最后一个鸡蛋煎好放进盘子里。看纪宁没有动,干脆解了围裙走过来,把拖鞋从她的手里拿下来让她穿好,拉了她家居服肩膀上的一条丝带。“走,去洗漱。”
纪宁大脑一片空白,机械的被佟佳昱拉到了洗手间,直到两个人都坐在餐桌上才稍稍回神。纪宁看着盘子里的煎蛋和吐司,再看看对面吃的一脸坦然的人,怀疑佟佳昱是不是失忆了。
“昨天谢谢你了,我先走了。”
纪宁起身就要离开,佟佳昱站起来拉住了她的手,不同于第一次隔着衣服拉了胳膊,还有刚刚拉衣服,这次是真真切切的拉住了纪宁手。纪宁被他拉住,心中一悸,用力的挣脱了几次都没挣脱开,有些气急败坏的瞪着佟佳昱:“佟佳昱,放开!”
佟佳昱像是没看到她的怒气一样,还是笑着,把她拉到椅子上坐好,双手扶着纪宁的肩膀不让她再动。然后附身在纪宁耳边说:“怎么又喊佟佳昱了?昨天叫佳昱不是叫的很顺口吗?”
纪宁的身子一僵,佟佳昱放开了她,重新坐到对面,含笑的看着她:“吃饭,宁宁。”最后两个字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拖得很长。
纪宁的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精彩非常。不过倒是没再起身离开了,佟佳昱也没再说别的,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吃了饭。
吃完饭纪宁离开的时候,佟佳昱没再拦着,送纪宁到门口后,低声说:“伤口不能沾水,好好吃药”。纪宁胡乱的应了一声就跑了,佟佳昱看着女孩落荒而逃的背影,缓缓的勾出一个笑,对付青蛙嘛,还是温水煮最管用,一切都要恰到好处,多了少了不行,轻了重了也不行。
纪宁直到回到自己家门口还能感觉到后面的目光,专注至极,炽热至极,不过她没看到那双眼睛里志在必得的占有欲。那样的情绪出现在佟佳昱的脸上是极其反差的,可又万分和谐。
纪宁很快就顺利的进了门,纪思安坐在客厅玩玩具,见纪母给纪宁开了门,对着纪宁翻了一个大大白眼,重重的哼了一声。纪宁现在没心思管他,径直去了书房,关上了门。书房一直是纪思安的禁地,她跟在纪宁的身后想要进去,纪宁已经把门反锁了,书房的隔音是最好的,他在门外大吵大闹也影响不到纪宁。
只可惜书房没有床,纪宁就趴在桌子上,脑子里反反复复的都是佟佳昱的影子。他们在最残酷的现实面前演了一出偶像剧,最终又被现实打败。纪宁不明白他今天的态度是因为什么,或许是可怜,或许还有残存的感情在作祟。但是不管是为了什么,他们彼此都是对方不能沾染的人,他们之间真正隔着的不是欺骗也不是误会,是真正的,跨不过的一条血淋淋的生命。
纪宁看了看左手因为太过用力又渗血的纱布,不敢再想了,她一直尽力避开这些事,不然害怕撑不下去。纪宁站起来,走到那堆收纳盒边上,四五个盒子,里面是她来京市这些年所有的东西。她习惯了边用边扔,因为她注定是这座城的过客,不过现在这么一看,她的东西真是少的可怜,纪宁拿了那个非常旧的兔子抱在怀里。
米色的兔子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本来外面的一层绒毛已经都磨掉了,塑料的眼睛是纪宁掉了又贴上去的。纪宁抱着那只兔子,无比珍重的喊了一声:“蔓蔓”那是纪宁初中入学的第一年尤蔓送的。
纪宁的初中是市里有名的私立学校,也是整个市最好的初中,学费高,奖学金也高。纪宁的家境一般,父母并不同意她去。但是因为老师极力劝导,前前后后又是报名又是劝说纪宁的父母,纪宁不忍心拒绝就参加了单独的入学考试。
纪宁的成绩很不错,当年是以第一名的成绩入学的,纪宁小学的班主任还帮纪宁申请到了一笔爱心捐助,奖学金再加上这笔捐助,足以支撑纪宁的学习和生活。这就和在其他公立初中的花费差不多,甚至还要少,纪父和纪母欣然答应了她上这个初中。
纪宁的家是一个偏远的农村,到市里要坐三个小时的班车。父母一心想要一个男孩,虽然不至于虐待纪宁,但是也没有过多的温情,纪宁要做农活,洗全家的衣服、做饭。生的比一般的孩子要黑许多,再加上有些营养不良,黑黄的脸色,枯干的头发,瘦小的身子。
这些在大人的眼里,是同情或者可怜,但是放到同龄人里面,就成了被排挤的理由。小孩子的恶意直白又纯粹,但往往也最伤人。开学的那一天,纪宁穿了她自己最好的一件衣服,对每一个见到的同学笑,几乎是有求必应的表达了最大的善意。
但是很快,她还是成了那个格格不入的人。他们会安上各种莫须有的罪名,说她是臭的,说她在宿舍偷别人的东西,从来都不洗头洗脚。见到她就会夸张后退,或者偷笑着后退。课桌里面常常出现小虫子,垃圾桶里面被撕碎的作业,椅子上不明的液体,衣服上的墨水,排挤,孤立,哄笑,是纪宁初一前三个月的所有感受和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