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在乎马儿,射在乎人儿,二者若想兼得,唯静心常习尔。
......
大云历三二三年,在连续下了半个多月雨之后,荆棘城总算迎来了雨后的第一个晴天。
这座位于帝国广阔疆域最南端的古老城邦,为了防范外敌的入侵,作为荆棘城管理者的木氏祖先,在四周的青石城墙上挂满了骇人的荆棘铁藤,从远处看,就像是一只蜷缩起来的钢铁刺猬。
其中有些荆棘铁藤上布满了已经干涸的血渍痕迹。许是些不长眼的玩意儿,想要撼动这座庞然大物,没成想却赔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幸得南方多雨,虽不能将这荆棘城冲刷个焕然一新。但洗涮掉些许灰尘,打破些沉闷还是可以的。
晨风微微吹来,一颗颗晶莹透亮的露珠顺着叶子滑下来,欢快地跳跃着。绿油油的小草在柔和的晨光爱抚下苏醒了,在雨露的洗刷下显得更加绿了。
天空恬静的如一面明镜,仿佛可以照映出整个大地。鸟儿不时的从天空中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整个世界都是清亮的,阳光透过淡淡的雾气,温柔地洒在万物上,别有一番赏心悦目的感觉。
晨光里,水中的小鱼隐约可见,翠鸟就蹬开苇秆,像箭一样飞过去,刹那间,叼起一条小鱼,贴着水面往远处飞走了。与此同时,为数二十人的队伍于黎明时分启程,古木策马置身其间,兴奋异常。
这次古木总算年纪够大,可与父兄一同出城狩猎,同时检验一番骑射之术。作为博古城公爵的未来继承人,古木必须尽快掌握六艺,因为外公年事已高,哪怕他现在还只有九岁。
所谓“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剑,二曰骑,三曰驭,四曰礼,五曰六书,六曰棋。”就是要求帝国贵族子弟要进行剑术、骑射之术、驾驭战车的技术、礼仪、书写识字和棋艺锻炼战术等方面的学习,以备将来治理城邦国家的需要,其中前三者尤为重要。
其中骑射,自然是以骑为先,而骑就离不开战马,因此第一项比较重要的事情就是挑选战马,其中最好的战马自然是北方草原部落培养的战马,他们每年都会向帝国进贡大量的马匹,而其中的一部分又会分到各个城邦,当然,各城邦也会有自己的马场。
一般战马肩高选拔标准为四尺,即一米三左右,上等战马标准则更高一些。除了肩高的硬性要求,还有对外型体格的挑选模式,大陆上一些相马大师对于挑选优质战马还出了一首相马歌诀。
“四大三高兼二小,双长两短一湾平,蹄坚骨秀形如鹤,耳小眼大胸膛阔。”
其中四大说的是要眼睛大、鼻子大、双凫大、袖囊大;三高指的是寿旋高、膝高、马掌骨高;二小说的是耳朵要小,山三骨要小。
双凫是指马左右胸膛两边各自的三个诊脉点,寓指要胸膛宽阔的意思,而眼睛大就要以大如垂铃为最好。眼大有神,而且眼大即心大,心大则说明战马的耐久性强。
耳朵小最好像削尖削薄的竹片一样,耳小即肝小,肝小说明战马温顺通人性,所以眼睛大、耳朵小、胸膛宽阔、马腿长且有力的就是耐久性强大的“善走”战马。
此外,双长指的是马脸长、马脖子长;两短则是指腰短、促节脊骨短。蹄坚就是说马蹄要结实,最好是圆蹄,骨秀如鹤其实说的是一种相马骨法,就是说战马的肋骨要多且密,肋骨越多战马跑得就越快,素有十一根肋骨就能日行五百里,有十二根肋骨就可以日行千里,超过十三根肋骨,那就是万中无一的神马了,传言太祖皇帝的战马便是此种神马。
挑选完战马,接下来就要好好饲养它,所谓“马逢君子,胜活十年”,足以说明饲养方式的好坏对战马的重要性。北方草原部族的养马人都有其独特的养马方式,常有秋高马肥之说,在夏秋之际,草原上各类草料生长茂盛、草籽结实,马儿在这个时候极易长膘。所以这个时候的战马不能光吃草,基本上都是以草料和其他作物混合着一起饲养。
由于南北种植作物不同,饲料也因此有所区别。大陆北方多种粟麦,因此多掺杂粟梗;南方则多种稻米,因此多掺杂稻草。
粟梗由于比较硬直,因此需要先碾碎了才能掺入饲料。稻米由于本来就很柔软,便少了碾碎这一道程序。此外草料则以苜蓿草为最好,这种草料主要生长在北方,而且并不难找。南方就不同了,由于气候环境的限制,只能退而求其次使用狗尾巴草、根草等其他草类混合。
最后一样就是各类豆子了,养马人用来制作马饲料的豆子一般为黄豆、黑豆、豌豆、绿豆。其中黄豆和黑豆为最好,这两种豆子味甘能厚肠胃长肌肉还能解乌头毒;豌豆味甘性温,吃了能够调和肠胃长脂肪;绿豆味甘性寒,吃了能去心肺上火五脏虚热。
还有些富裕些的贵族马场主也会在饲料里加鸡蛋,并用各种粮食代替大豆,其中粮食以籼米、糯米为主,掺杂大麦和小麦麦麸组成的精料。
这些东西同样有说法,籼米味甘性温,补脾脏长脂肪;糯米味甘性平,能充实肠胃养也能长膘;大麦煮熟了之后用井水淘过一遍后喂马能宽胃助消化,生吃能化宿食消腹胀;小麦麸味甘性温,能厚肠胃护肌肤。
精挑细选之后,自然是对战马进行训练了,毕竟人要训练才是兵,马也要训练才能成为战马。训练战马除了要冲锋强劲、奔跑迅速之外,还要能吃苦耐劳、善于长驱,因此持久力也是非常重要的训练项目。
当然训练自然不可能一蹴而就,也是要缓急相宜,“凡乘者,一日行、二日驱、三日骤、四日驰、五日奔。”即每天运动量都不相同,第一天慢走,第二天快跑,第三天疾冲,第四天追逐,第五天突撞,这样周而复始的训练,战马的耐久性就会慢慢增长。
对于临敌对阵,也有一套相应的训练方法,骑兵先把战马牵到教场中,上马后骑着小步溜达数回,然后缓步慢跑数回,最后全力奔跑冲锋直前,主要是为了训练骑兵在现场上要记得在冲锋过程中保存战马体力,等靠近了再雷霆一击。
除此之外,还要训练战马的灵活性以及对骑手指令的熟悉接受程度,比如左旋右转、忽奔忽止、一紧一慢等躲避攻击的指令。
处理好了骑的部分,接下来便是射的部分了。骑兵通常就是把箭矢插在箭囊里,射一枝拿一枝,但也有很多人不喜欢这种方法,于是就左手拿两枝箭并握着弓把,右手拉满引射,然后从左手拿箭再射。
而主要练习的方法主要有三种,分别是分鬃射法、对蹬射法和抹鞦射法三种,此外一些善射者还会练习左右开弓。
分鬃射法是用来在冲锋或立定过程中攻击前方敌人的,骑兵将身体靠近马鬃右侧,然后左手持弓右手拉弦引射。
对蹬射法是在包围敌人过程中,对其进行裹阵环绕时的攻击方式,也是一般的骑射之术。由于是裹阵环绕而不是正面冲锋,所以骑兵只能侧面射箭,骑兵将身体靠近战马左侧,弓身垂下对着左侧马蹬,然后右手拿箭拉弓,瞄准后发射。
抹鞦射法是在移动时对身后追兵进行攻击的射法。骑兵将身体靠近战马左侧,然后张弓搭箭转身射击。
同时为了在箭矢耗尽的情况下及时补充,还要练习三种临时拾取箭矢的方法。分别是弓弦捎箭、弓稍挑箭和马上取箭。
弓弦捎箭用来拾取那些射入土地中的箭矢,先用弓弦和弓稍扭住箭矢,然后用力将其拔出来,最后用弓稍挑起来接住。
弓稍挑箭用来拾取那些散落在地上而没有射入土地的箭矢,右手持缰绳,然后左手将弓稍放到箭矢中间,然后挑起来接住。
马上取箭相比于前两种就比较难了,骑兵要在战马移动的情况下看准箭矢所在地方,然后左脚踩蹬右脚脱蹬将大半个身子探下去抓取箭矢,这种方法讲究稳准狠,一般人很难做得到。
然这些对于九岁的古木而言,着实是个不小的挑战。
本该寂寥的山林晨色,已经被这一行人打破。人与马的气息在清晨的冷空气里交织成蒸腾的雪白雾网,父亲下令让绿袍侍卫将周围的猎物赶到眼睛可以看到的范围内。
古木骑着小马来到队伍的前面,努力表现出一副九岁孩童所没有的成熟样子,大哥木云和紫影则策马在古木的两侧,木云凑到古木的面前。“和平常练习一样,记住千万不要坠马,父亲在后面看着,还有安全第一。”
紫影则给了古木一个会心的微笑。
于是古木手握缰绳,马儿向着前面走去,渐渐的速度开始加快。古木努力控制着身体跟上小马的节奏。当身体足够平稳时,他利用腰部的力量固定住身体,然后取出弓箭,十分熟练地上箭搭弦。
似乎感受到了危险接近,原本不算警惕的小鹿开始慌乱奔跑,这相当于加大了古木骑射的难度。但他一想到父亲在后方看着他,眼神便开始凌厉起来。
离弦之声响起,离弦的箭矢速度很快,足以证明古木的基本功很好。他充满希冀的看着小鹿前方,然而结果却没能如他所愿,箭矢跌落在了小鹿的后面。
一箭不中,古木虽有些许失望,但更多的是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
他再次上箭搭弦,这次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凌厉,又是一箭射出,他能够感觉到,这一箭更加有力,速度更加快,箭矢离猎物越来越近,他看到了希望,然而小鹿像是在戏耍他,往前的脚步一缩,同时往右前方一跃,箭矢落在了小鹿的左边。
失望的情绪积累着,古木快速的取出第三支箭,紧接着是第四支、第五支……
连续射了七八次,可箭矢落地的位置离小鹿越来越远。
“静下心寻找猎物的动作规律。”就在古木打算放弃返回的时候,木云在后方大声的喊道,“没有人第一次就能射中猎物,你已经很不错了,但一定能做得更好。”
得到大哥的鼓励,古木再一次上箭搭弦,这一次他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很快就将箭矢射了出去,而是观察着小鹿的运动轨迹,他能感受到手臂的酸累,但他没有放松,因为他在等小鹿放松的那一刻。
机会很快出现在古木的面前,小鹿的速度开始变慢,动作开始迟钝,很快它便停下来暂歇。就在这时,古木松开了拉弦的手,箭矢射在了小鹿的腰上,顿时欢呼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