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衔半山,扁舟抵云端。
金龙宫中卧,八水绕玉銮。
清风随花染,天禄步桃源。
琴童奏仙曲,一醉梦长安。”
这首诗始作于开唐元年一位将士,名叫“萧迟”。后来民间流传因为他谋反唐高祖而被监押天牢,再后就不得而知了。可也有传闻说唐高祖极其喜爱萧迟,于理是监押,于情是万万不愿意啊!随后,亲自为此诗题名一单字,名曰《叹》。
诗中借“云端”喻长安之宁静,借“玉銮”喻天子之脚下,借“桃源”喻世外之仙境。辞藻华丽,巧抒胸襟,一首《叹》诗就这样流传开来,尽人皆知。后在民间依然留有这样一个典故,名叫“萧将军三喻长安城”。
这时已是武德九年,逐渐的也很少有人再提起了。而,在长安城的西门处另有一位少女在低声吟唱,想必是有人为这首《叹》诗谱了曲。曲风轻快诙谐,再加少女嗓音若出谷黄莺,《叹》诗听起来好似春风扶柳,柳垂水,水浮荷花的景象。
少女年纪二十出头,身着浪花纹点缀碧蓝色云烟裙,两袭水袖仿若天仙女下落凡间。头绾飞仙髻,颈带玉石坠,腰间牙白束带是环佩叮当。其薄施脂粉,淡扫蛾眉,樱唇凤眼,双眸柔美,娇嫩如迎风蝴蝶,清灵如透彻冰雪。她左看看,右望望,吟唱而行。
“一醉梦长安,果然可以与小仙境媲美一番!”少女从来不透露名字,相识之人也只是唤她冉小姐而已。她除了腰间环佩叮当以外,还别有一条长带,里面装着一支笛子,可见是喜爱游山玩水,歇息间以吹笛奏乐取乐。
冉小姐竹笛相伴,只身独游,观望长安,了无烦愁。由打西门而入,坊间百姓摩肩接踵,一片喧嚣景,映入眼帘。《长安志》中有这么一句话:市内货财二百二十行,四面立邸,四方珍奇,皆所积集。
长安城正中一条南北大街,名为“朱雀大街”一刀劈两半,而分东西。长安城有三圈,最外圈为外郭城,也就是百姓生活的地方。中间圈为皇城,最里面为宫城。
“再来一碗西凤酒!”打街边的一间酒肆传来阵阵推杯换盏声,这儿不分昼夜,总是人满为患。冉小姐见着酒肆前的旗幡随风舞动,兴致盎然,也上前想要讨一葫芦酒带给师父喝。“老板,您家的酒香吗?”她看来很少在外面走动,出口便有些伤人。
“姑娘,这不香的酒我们也不能卖啊!”老板虽然答了,但心里多少有点别扭。
“姑娘一看就是不喝酒的人。”离门口约莫一两步的距离有两个人,其中一个酩酊大醉,手里端着一碗西风左摇右晃的说道。看来刚才再要一碗西凤酒的人就是他。旁边一起的人似乎滴酒未沾,捋捋胡须,作揖而道:“他醉了,姑娘莫怪!”
冉小姐仔细打量一番,恍然大悟:“不怪不怪!我认得他,一身素白衣,时人称为‘斗酒学士’的门下省待诏诗人王绩!”王绩打耳一听便哈哈大笑。冉小姐摇摇脑袋,继而言道:“我还知道先生并未喝醉,只是借酒消愁,可又不知酒入愁肠愁更愁的道理!”
王绩蓦然止笑,一碗酒入肚后低声而言:“姑娘一语中的,深知我心呐!”此时,与王绩随行的一人也赞叹道:“王君能酒逢知己实属不易啊!我名李淳风,敢问姑娘姓名?”冉小姐又摇摇头,一笑而过。
这时,老板打满了一葫芦酒递给冉小姐,刚要张口问钱。王绩突然几番挥手,与李淳风一起,向冉小姐拜别。可见这酒钱就由王绩给付了,也算是见过知己,让其心情宽松了不少。
冉小姐前脚迈出酒肆,李淳风立刻变颜变色,眉头紧锁,一脸凝重,心想:此人步伐轻盈得令人胆寒,仿若传说所言“踏雪无痕”一般。如若大胆推测,此人未必是人!但妖精这样的传闻又怎可信焉……他三摇脑袋,言道:“不知皇上现在如何?”
“不知皇上现在如何?”冉小姐无意间听到,却不止何意。
冉小姐刚出酒肆,只见房檐之上有一漆黑身影,由东至西快闪而过!“什么人?”冉小姐脚尖点地,一步腾空,三步两步便与黑影并辔齐驱。旋即,黑影飞檐走壁,一个翻身从城墙之上夺门而出。而冉小姐踏空气如踩平地,一个箭步冲出西门。
“那是什么?”冉小姐定睛观瞧,那黑影双手外侧握有双拐,隐隐约约藏于黑色斗篷中,这样她心中若有所思。
一人追一人逃约莫离西门二里,只见迎面又来一人。此人头绾发髻,横插一支金龙簪,身着二龙戏珠穿花大黄袍,内衬飞蝶赤红箭袖,腰束五彩长穗宫绦,脚踩青缎粉底小朝靴。眉目清秀,面色红润。他骑一匹骏马,却放开缰绳,任马儿信步而行。
黑影似乎正愁无法脱身,看见迎面之人瞬间茅塞顿开。他翻滚半周,双脚同时斜上踏空,全身若离弦之箭冲了出去,手呈爪状径直冲向那人喉部。冉小姐见此面露惊诧,亦以大步流星之势追上,先一步挡在那人身前……
只听得叮当一声响!一支青碧玉笛,尾系一缕红穗和一杆银白铁拐,上嵌绿松石相碰撞,刹那间一股气流扩散开来,骏马上的那人只得摘镫,而马儿恐受惊吓脱缰而逃,不知所踪。
黑影后撤三步,全身包裹黑衣,只露出一双如鹰般犀利的眼睛,若是普通之人单单是对视就能颤抖得站不起身,即使是冉小姐,依然能感受到一股凉气从背后袭来。“光天化日,身着夜行衣,你是什么来路?”冉小姐问道。
此人虽然全副武装,但从眼角处皱纹可见其充满敌意,或者说是心中无尽怒火。其冰冷言道:“你又是谁,为何追我?”其实,他心中也有疑惑,暗想:追我之人却不认识我,想必不是他们……
“你从长安城中飞檐走壁,逃命似的冲出城门,纵然不是飞贼,也必然是心中有愧。快快报上姓名,否则别怪我冉小姐不客气!”冉小姐与其一样,心中也在嘀咕:若是坏人何必问名,要么逃要么打,难道他别有隐情?
黑影摘下面罩,收起双拐,眼神中的凌厉褪去三分,但依然冰冷神情,恐怕其自打出生便是如此:“传闻中有一天仙女子游走天下,环佩玉笛,果真就是冉小姐了!”他简单行礼,继而言道:“来龙去脉非一朝一夕可以说清,在下有不情之请,望小姐相助!”
黑影解开胸前斗篷绳,随之滑落,其腰间有一婴孩于襁褓正值熟睡中。这一幕令冉小姐惊讶不已,一时语塞也不知如何是好。其将婴儿放在地上,正容亢色道:“其母亲被杀害前留给他半块白玉。冉小姐切记,有一人名叫‘无祈’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他……”
话音未落,一里外传来嗤嗤的怪笑声!噌噌噌三个巨型身影飞身跃起,眼光普照下,面色凶狠,一口獠牙。“牛鬼蛇神林中起,不为性命为何兮!”三个妖怪各个膀大腰圆,全身海蓝色,脖子上挂着一串骷髅链,说不定是在模仿沙悟净。
其中一个妖怪赤手空拳冲出砸向黑影,莫非体重都能当武器?慌神之间,大地砸出深坑足足一米之深,此妖怪胸前写有一个大字“魑”。而后尘埃落定,另两个妖怪双双持有红缨战戟,戟尖直取黑影首级,他俩胸口分别写着“魅”和“魍”。
刹那间血如泉涌,两杆红缨战戟穿破黑影胸膛,划开地上婴孩的襁褓。冉小姐惊吓过度,两腿不听使唤。说时迟那时快,多亏那位摘镫下马,黄袍袭身的男人赶紧救下婴孩,拽着冉小姐调头就跑。
黑影那双凌厉的眼神倏然柔弱而又刚硬,面目暴起青筋,说不尽的忧愁之情!冉小姐望向他时,对自己的束手无策久久不能释怀。遥听黑影之人一声咆哮,吼道:“贼人不除世间乱,忠肝不断天下安!”便再无声音……
“你是谁?”冉小姐回过神来问道。
“先逃再说。”他拽着冉小姐的水袖,藏到了一处地洞之中,“放心吧,这儿没人能找得到。九年前,我父皇杀杨广,建大唐时,营中有一将军姓萧。多亏他挖了这个地洞,才躲过杨广的阴谋。”
“父皇?你是当今圣上,唐太宗!”冉小姐连三震惊,已经淡然了……
李世民脱下龙袍勉强当做襁褓,给婴儿裹住,低声说道:“果然被李淳风猜中了!朕方才谈得渭水之盟约,竟遭此劫……”武德九年,八月三十日,李世民隔渭水与突厥颉利杀白马立誓盟约。返程之际,才碰到了冉小姐和黑影。
“原来李淳风是这般意思!”冉小姐想到离开酒肆时,李淳风所言,不禁笑道,“皇上莫怕,我想马上就有人来救圣上了。”果然话音未落,马蹄声步步接近。“皇上!”众兵齐声呐喊。果然是李淳风料到皇上有劫难,让返程的李世绩等人前来寻找。
李世民整顿衣襟,回应李世绩。他恍然大悟,魑魅魍魉必然是怕被寻常人看到,所以离开了。三言两语,李世绩将坐骑让给皇上,一路回城。
而,当李世民上马后,回身叫冉小姐之时,发现洞中已再无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