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淅淅沥沥地下着,黑云压的这城市的上空一点光亮都透不出来,才是上午的九十点钟竟暗的如已入夜般。
一阵狂风刮过,黑云随着气流翻滚、翻滚。一如叶守唐心里的不痛快在翻滚、翻滚。
“唐啸坤的儿子为什么姓叶呀?”
“知道我为什么叫唐承业吗?我生来就是要继承唐家产业的。”
唐承业得意的笑在他脑海里来回浮现。
“唐家的长子长孙。”
“用不了一年我就能抱孙子了,唐家的长子长孙。”
唐啸坤看着方琐心的肚子慈祥的笑容在他脑海里来回浮现。
替唐啸坤出席公司庆典,在唐啸坤的公司任职,光明正大的做唐家的大少爷。
而他,只是被父亲遗弃多年后突然良心发现捡回来的小子,好吃好喝的养着,花点钱开个公司玩着就可以了。想正大光明的以唐啸坤儿子的身份立于世上,痴心妄想。
远处云层里似有雷声轰隆隆的传来,叶守唐觉得这声音像是心里那个期盼的灯塔倒下的声音。
不,二十几年,他把别人几辈子的苦难都尝了,还不够吗?还不够吗?他站起来看着天空,心里急于想找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天空回应给他的依然是轰隆隆的雷声。
老天,你对我不公啊。既然还是不愿给我一丝怜悯,那我只能自己争取了。
早就在他心里萌芽的那个恶念,在唐承业得意的笑容中,在唐啸坤对长子长孙的渴盼中,在对自己二十几年苦难的怜悯中,伴随着这轰隆隆的雷声,以不可抑制的力量迅速膨胀。今天家里只有岳阿姨和方琐心在,时机正好,他迅速站起来走出办公室,他一刻也等不了了,他要去把这个念头变为现实,现在、马上。
开着唐承业开过的二手宝马,穿行于黑云笼罩雷声隆隆的城市当中,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像一个即将要上战场的勇士,为自己厮杀,为自己而战。
一阵疾驰后,桂殿兰宫般的唐府已在眼前,这华丽的装饰、这气派的格局、这里的一切都该是对自己二十几年苦难的回馈。这一点,毋庸置疑,他必须捍卫。
于是,他把车停好,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把笑容调整到纯净而和煦的样子,嗯,他很满意,这一丝邪念都没有的笑容足以充当他的保护色去完成好他对自己的捍卫。
唐啸坤和唐承业各有应酬,早就出门了,钱管家请了假。一进门,岳阿姨还在厨房里忙着,给方琐心炖的燕窝还咕嘟嘟地冒着泡泡。
“岳阿姨,忙着呢?”
岳阿姨见他这个时间回来,有些意外。
“呀,你怎么回来了,不用上班吗?”
“我好像把文件拉家里了,回来找找,给我嫂子的燕窝还没炖好吗?”
“就快好了。”
“咦,我嫂子呢?”
“她在楼上休息,最近她总是头晕,老躺着。”
“是吗?头晕是不是缺什么营养啊?”
打开冰箱看了看,“岳阿姨,没给我嫂子买樱桃啊?听说樱桃吃了对孕妇很好的。”
“樱桃,没听她说想吃。”
“哦,那我上楼找文件去了,顺便问问我嫂子想不想吃樱桃。”
为了掩盖自己的目的,他顺手从冰箱拿了瓶饮料。
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从沙发的缝隙里摸索出那盒有助睡眠的小药片,他看了看说明,取了足够让一个成人昏昏睡去的量放在手心里,又将药盒塞回了沙发缝隙里。出门朝方琐心的房间走去,最近她总是胸闷,所以房门开着通风。
“嫂子,嫂子你在吗?”
“守堂,你怎么回来了?进来吧。”
方锁心靠在床头,叶守唐就站在门口与她说话。
“我把文件拉家里了,回来找找。”
“哦,那你找见了吗?”
“还没呢,你还头晕吗?”
“还是有点,可能以前身体不弱吧,怀孕了哪哪都不舒服。”
“嫂子,我今天看手机上说孕妇吃樱桃对孩子特别好,你怎么不吃啊?”
“是吗?这我倒还不知道。”
“那我让岳阿姨去给你买点。”
方锁心看了看外边的天气,说:“这个天气,算了吧。”
“我看看,岳阿姨要是走不开,我去买。”
“不用了,等天气好些再去。”
“没关系,我可是小宝宝的叔叔呢”,说着叶守唐便下楼去了。
岳阿姨还在厨房忙绿。
“岳阿姨,我嫂子一听樱桃就想吃的不得了,这孕妇都这样吗,想吃什么就得马上吃到才行?”
“是吗?”,岳阿姨停下手里的活看了看天气。
“我这文件是拉到哪儿了呢?急死我了,我再找找去”,叶守唐摸着脑袋一转身便又要上楼,他可不想岳阿姨说让他去买樱桃,当然要装作自己有事了。
“那个,守唐”,岳阿姨叫住他说:“这个燕窝再有十分钟就好了,你找文件的时候想着点儿它,十分钟后下来把火关了,千万记得,晾一会儿就给你嫂子端上去。我去买点樱桃,这天气估计来回得一个小时,不能耽误她吃燕窝。”
叶守唐听着岳阿姨的安排,脸上狠厉阴暗的笑容一划而过,转过身来,还是平日里单纯和煦的脸,看不出一点痕迹。
“岳阿姨,外面下雨呢,我给您找把伞带上”。
说着便要找伞去。
“不用你找,门口那柜子里就挂着呢”,说着岳阿姨解下围裙,拢了拢头发,从门口的柜子里找了把伞便出去了。
叶守唐走到门口,说:“岳阿姨,你路上慢点,注意安全”,岳阿姨应了一声。
看着岳阿姨走远,叶守唐迅速走到厨房,将握在手里的药片放在盘子里,找出一把勺子将药片碾成粉末,一点不剩全都洒在方琐心的燕窝里,生怕少了一点药效发挥不到最好。迅速地搅拌了几下后关了火,拿出碗,放上一块冰块,将燕窝乘在碗里,迅速地边吹气边搅拌着。一个小时的时间,他要争分夺秒,一直吹气,一直搅拌,直到那块冰块没了踪影,温度也降下来了,他端着燕窝朝方琐心的房间走去。
虽然门还敞着,叶守唐还是敲了敲门,还靠在床头的方琐心应了一声,“嫂子,我来给你送燕窝”,方锁心坐起来说:“怎么是你,岳阿姨呢?”
“岳阿姨去买樱桃,走的时候交代我的,我差点给忘了”,边说边把燕窝放在方琐心手里。
“嫂子快喝吧,再不喝该凉了。”
方琐心试了试温度,是没有平时端上来时烫,叶守唐说:“岳阿姨让我记得给你端上来,我找文件找忘了,有点凉了吧”,方琐心说:“还行,正好喝”,叶守唐看着方琐心把那碗他放了小药片的燕窝一勺勺喝下去,至此,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喝完燕窝,叶守唐接过空碗说:“嫂子,你好好休息吧,我把碗送下去”,“麻烦你了”,“嫂子不用跟我客气,唐家的长子长孙在你肚子里,你可是我们家的大熊猫,得重点保护呢”,说着便拿着碗下去了。
出了房间,叶守唐看看时间,计算着药效还有多久发作。然后走进厨房,将沾染过小药片的碗冲洗的干干净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叶守唐愈加紧张起来,外面闪电伴着雷声将黑漆漆的天空划出短暂的几许光亮,雨势更大了些。
计划已过一半,岳阿姨千万别中途返回来,终于,分针挪到了他计算中药效马上发作的时间。
他迅速跑到二楼,站在楼梯上,看着他要完成计划的后半部的地方,咬咬牙,以前都是跟人打架受伤,这回,他要为捍卫自己而受伤了。
为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值了。
看着下面几十级的台阶,他单脚站立,闭上眼睛,成败在此一举。
将脚尖踮起,脚踝朝外侧扭动,再扭动,终于身体猛的倾斜,脚踝处听的“咔吧”一声,身体往前一歪伴随着一声“啊”的惨叫,叶守唐扑倒在楼梯上。
脚踝处火辣辣的疼痛传来,叶守唐朝着方锁心房间的方向扯着嗓子喊:“啊,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在房间躺着的方锁心听得外面一声惨叫,紧接着有人喊“疼死我了,疼死我了……”,来不及想什么,条件反射似的坐起来就想往外面走,头还是晕,但是最近一直晕她也习惯了。扶着墙往前走,拐过弯就看到叶守唐坐在楼梯上,手摸着脚踝,疼的呲牙咧嘴。
“你怎么了?”方锁心边问边扶着把手下楼梯。
“嫂子,我把脚踝扭了,疼死我了,你说骨头会不会断了呀”,叶守唐说话带着哭腔,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方锁心走到近前扶着把手蹲下看他的脚踝。
叶守唐斜着眼睛看看手表,药效差不多该发作了。
他说:“嫂子,我怎么觉得已经肿了呀,你看看是不是?”
方锁心放开扶手,扭过身来摸着叶守唐受伤的脚踝按了按。她觉得头好像比刚才更晕了,强烈的困意袭来,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她努力的睁着眼睛,又伸出手要看看叶守唐另一只脚的脚踝。
叶守唐心里默想着怎么回事怎么还不倒下?难道我放的药量不够吗?
方锁心直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困意一阵强过一阵,伴着晕眩,她的胳膊快抬不起来了。
“守唐,守……”,她想告诉叶守唐她头晕的厉害,可是话还没说完便靠在叶守唐身上昏睡过去了。
“嫂子,嫂子,你怎么了?”
叶守唐叫了几声嫂子,方锁心歪靠在他身上,没有任何回应。
这和他预先想好的不一样,他以为方锁心会头晕目眩,一头栽倒在楼梯上,再骨碌碌地滚下去。
看着歪靠着自己的嫂子,既然你不骨碌,那只能我帮你了。
“嫂子,你别怨我,我也是被他们逼的,我得守护属于我的东西,换作你也一样的是吧?”说完这几句话,像是对平日里对她没有任何恶意的方锁心的有了交待似的。
叶守唐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可怖,一股杀气在他周身弥漫,脚踝的疼痛已经丝毫感受不到。
他坐直了身子,像一个要宣判死刑的判官一样,整了整衣领,保持着一个判官的体面。
窗外一道强烈的闪电划过,伴随着不暇掩耳的疾雷,叶守唐双臂发力,将昏睡的方锁心推了下去。
可怜方锁心瘦削的身体本就单薄,被叶守唐使劲一推,便骨碌碌地滚了下去。弱不经风的身躯与冰冷坚硬的楼梯一路碰撞、磕绊,似一只残败的布娃娃一样跌在地上,没了反应。
窗外电闪雷鸣,叶守唐在楼梯上站起来,高高在上的藐视着躺在地上的方锁心,藐视着这家里的一切。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像是对自己刚才的杰作很满意似的,无比的舒坦,畅快,就连电闪雷鸣也成了他这出戏的配乐和灯光般让他觉得一切都恰到好处,完美。
什么唐家的长子长孙,他伸出手臂张开手掌,高高地举向天空,老天爷,你给我听好了,以后这个家要由我叶守唐来掌控,任何影响到我的人我都会一一把他除掉。他一边想着一边将手掌紧紧地握起来攥着,像是攥住了唐家的命运。
冰冷的地面上,殷殷的鲜血慢慢地渗出方锁心的身体,将地面浸出一处血泊。
叶守唐一步一步从楼梯上下来,脚踝的疼痛根本不足以抵挡他内心此刻的兴奋与满足,围着方锁心的身体转了一圈,他觉得那血的颜色也太好看了,他虽然打过好多次架,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一摊血,这颜色,这气味,都让人无比满足与着迷。
他仿佛看到了那个不到一年就会出世来给他添堵的唐家的长子长孙在他眼前幻成了泡影,这一摊血就是最好的证明。
唐承业,这回你还能笑得出来吗?
门外似有掏钥匙的声音,叶守唐闻得声音赶紧跪下来,“嫂子,嫂子,你醒醒啊,你怎么了嫂子。”
岳阿姨开门进来一看眼前这幕,连扑带滚的过来,“怎么了这是?琐心,琐心,我的少奶奶啊,你这是怎么了?快叫救护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