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昏脑涨的暮妡窈在婢女栀然的搀扶下缓缓地向鹤栖山庄走去,她不知道远处一对年轻男女正在默默注视着她,这个男子便是北岳齐家嫡长子齐滕,齐滕今年十九,身材修长而高大,目若朗星兼具宸宁之貌,目光凌厉,身着冰蓝色外袍,颈下绣着雅致的楠竹花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相映生辉。
“她便是暮妡窈吧?”齐滕身边年轻女子语气温婉,双目含情地看着齐滕。
“确是她,看着不过中人之姿,听说对身边人常常十分傲慢,冷若冰霜,家世再好又如何,我自己的婚事我还是可以做主的。”说完齐滕便和身边女子策马扬鞭远去了。
回到山庄的暮妡窈快步来到了山河居,此处为父母会客之地,只见父母端坐在前厅,旁边上位坐着一位老者,三人正商议着什么。母亲柳氏保养得极好,目光温柔而淡定,柔声对妡窈说:“窈儿,快来给齐老请安。”
路上栀然已经将来龙去脉和她说过,暮妡窈迈着莲步缓缓来到父母、齐老面前,柔柔俯身,说:“小女暮妡窈给齐伯父、父亲母亲大人请安,刚一直在鹤栖山灵脉处修炼,不知齐伯父的到来,有失远迎,望您海涵。”
“不碍事,不碍事,真是个通透的孩子,我家滕儿有福气了。”齐钰臣满意的看着妡窈。这齐钰臣乃齐滕的大伯,齐滕年幼时父母便亡故了,一直由这个大伯扶持,因膝下无子大伯对齐滕很是宠爱。
“钰臣兄客气了,我这小女呀,其实甚为顽劣,都是她母亲平时过为宠溺,我记得前几年见过齐滕一次,真是一表人才,清新飘逸,都是钰臣兄照顾的好,这对小儿女要是若真可以白首成约,也是咱们两家的福气造化。”暮澜铖笑着说。暮澜铖与妻子柳氏多年恩爱,只有暮妡窈一个女儿,多年前康景之乱时因勤王有功,暮家在中原世家中迅速崛起,后他实在疲于深陷于党政之中,几年前退而致仕,当今圣上将鹤栖山这座风水极好的灵山赐予他,暮澜铖便在此潜心修炼蜉蝣心法。
与父母齐老寒暄了几句后,暮妡窈便告辞退下了,出了山河居,她仿佛换了个魂灵,拿起瑶华便飞身回了紫澐堂。这紫澐堂位处鹤栖山的最高处,灵气积聚,暮氏夫妇着实疼爱这个女儿,将最好的屋宇送给了她,这里常年花开,每日极目远眺都可以看见鹤群飞过,傍晚风光更是极美,落日余晖时而嫣红,时而暖黄,山顶云雾经常还会变幻出宛如紫瑶般的瑰丽颜色,远处偶尔飘来鹤啼的声音,说这是人间仙境也不为过。
“小破栀子,快给我梳梳发髻,换套常服,刚才在山河居坐的我人都呆傻了,咱们收拾好抓紧下山,我听齐老说那齐滕就在山下的溪苏郡,咱们去会会他,时辰够的话再逛逛夜集,很久没去了。”暮妡窈眉飞色舞的说着,一边说还一边对着铜镜修饰容颜。
“我的天仙祖宗啊,这次大家闺秀您维持的时间委实短了些...”栀然讪讪的说着,一边给妡窈梳着发髻,栀然从小便跟在暮妡窈身边,外人眼里两人是主仆,主子说话高冷端庄,婢女做事滴水不漏,但实际上,回到闺房两人就如姊妹,如挚友,有时更像两个闺中小女娃,说话从来没大没小,口无遮拦,没事还要搂搂抱抱在床上打滚。
“仙女,方才我听老爷夫人的意思这齐滕与你的婚事应该是板上钉钉了,你何必还去私会他呢,实在不符礼法规矩啊,虽说你确不是什么大家闺秀。”
“小蹄子你懂什么,我可不相信什么人们口中的齐滕,我要嫁的男子必须是我两人心中都有那独一无二的爱慕,差之分毫都不可,你可还记得梧淮世家陈家的陈婉,嫁了也是个世家公子,大婚后一开始也是你侬我侬的缠绵,谁知时间长了发现她夫君竟是个有断袖之癖的男子,简直欺人太甚!这陈婉都成了我们世家小姐中的笑话,我是不会笑她,她也是个可怜的女子,但我的命必由我做主,栀栀你可知大雁獾狼都能如人一般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虽不是什么灵物,但它们也会在伴侣死去后孤独一生,我们为何不可?故而我此次下山必要看看这齐滕是何种人,假如所托并非良人,我定是不嫁的,谁也左右不了我,到时候我让他们知道谁为刀俎,谁为鱼肉!”
“好好,我的祖宗,您是女侠,谁敢招惹您啊,您看这发髻珠钗可还满意?”栀然讥笑着翻了下白眼,为暮妡窈换上了一件淡黄色的蝉翼纱长裙,只见妡窈明眸皓齿,稍加修饰变美如绝尘仙子,耳畔点缀一对品相极好的水滴形翡翠耳环。“栀然,你也换身便服,咱们抓紧下山,晚了怕就被爹娘发现了。”
两人刚欲出门,便被家中小厮堵住,“大小姐,老爷让您到山河居一趟,有要事告知。”
“穿戴这么整齐是打算去哪游荡啊,妡窈,为父看你刚才甚为端庄,以为你转性了呢?”暮澜铖慈爱的看着匆匆赶来的女儿,其实他心里明白,暮妡窈从小的确被他们夫妻骄纵的不够温婉乖巧,可他就喜欢女儿勇毅的性子,看似不好亲近,实则内心古道热肠,颇有侠女风范。
“父亲,女儿哪也不去,这不来见您不得装扮整齐么?”暮妡窈心虚的回答。
“找你来是有件事告诉你,为父前一阵在各地世家游历,收了个异姓弟子,你怎么说也是大师姐了,一会见到师弟,可要注意分寸,别太为难他。”
暮妡窈看着远处走来的少年,不自觉的眯起了双眼,也不知是即将西沉的落日残阳刺了眼,还是这少年让自己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