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山还是见到了日理万机的陛下，只不过这次李二眼中的审视态度更浓。
“吴。。老六，你究竟什么人？”
“陛下，臣是吴老六。“
“初见你时，朕以为你就是一个混沌未开的混小子；后来听闻你在皇后处的事迹，朕也就以为你是个略有聪明的泼皮。。。”李二眯着眼捻了捻毛笔尖，“可是你交了这首。。词之后，朕就觉得你是个有反骨的贼！！”
“微臣不敢！！！”
“不敢？？瞧瞧瞧瞧。。。‘五帝三皇神圣事，骗了无涯过客’，连三皇五帝都瞧不起，那朕岂不是都不入您老的法眼？”
“微臣不敢，这篇词乃是一位伟人所作，微臣实在不敢夸大。”吴山本来就想要一心求死，好让自己能回去，可是事到临头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一方面是保命的本能，另一方面也可能是觉得自己抄了那位老人的作品实在是不好。云烨抄了李白杜甫苏轼的作品，吴山不心疼，因为归根到底这些人不过是封建时期的一抹抹晚霞，人们会在吃完饭后拍上一两张发到朋友圈。可是那个老人确实让四万万人心甘情愿高呼‘万岁’的人，乍一看如一场盛大的节日和爱情，整个民族爱上了一个人，一个教员。
“奥？伟人？”李二把笔放下，“难道是？？？”
“不是！！不是微臣的师傅，是。。。。一位教员。”
“教员？？是什么？”
“就是一位先生。”
“偶？想不到我大唐有这样天赋异禀，雄才大略的大才，他现居何处啊？”李二眯缝着眼睛，右手捻着朱红的墨汁，像是鲜血。
“大概一千四百年后，他就出生了，大概在山南西道。”
“放肆！！！混账！！”再也忍不住的李二把毛笔甩向吴山，吴山的脸上一片血红。
吴山坐牢了，虽然他一直吵吵着要找个牢坐，但是今天他才磨磨唧唧地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牢里没有穿越文里描述的那么干净整洁，一尘不染。吴山像一只派大星一样躺在稻草堆里，是的，悲催的吴山先生总喜欢这么躺着什么也不干，胡思乱想。
云烨总是在合适的时候出现，仿佛他就是无所不能的苍蝇一样，总能准确地找到这坨摆烂的狗屎。
“要死了么？”
“快了。”
“你说说你，我以为整个京城我是最闹腾。自从你来了之后，整个京城才觉得其实我也不错。”
“那么这位‘想想也还不错’兄，请问您来这里有何贵干？如果只是单纯想要看我的笑话的话，恭喜你成功了，走好不送，记得把门带上。”
这次云烨没有再和他开玩笑，静静地把玩一根稻草好久，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最终还是云烨先说了话，
“你到底想要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死牢里带着，静下心来，你还能听到隔壁犯人的哀嚎。皇上以前都只是把我关到普通牢房里，对我的胡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现在等到秋天后就要死了，我今天去见皇上，皇上直接就没见我。”
“谢了！”
“谢个屁！”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只想要回去。怎么回去？要把真个肉体都传送回去，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么大且不稳定的形态完完整整穿越一段时空，可能性不太高。只能是形态较为稳定的电磁波传输更加可靠，如果寄托意识的肉体死亡，那么承载的意识可能就会自动回去了。”吴山自嘲一声，“谁知道就在要死的一瞬间，我发现其实我还并不想死你说，这对我是不是一个很大的嘲讽。”
“我也觉得你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是很不理智的做法。你一直都在逃避解决问题，你从现代社会逃到这里，又从这里逃回去。来来往往，问题就一直在哪里，你还是会烦恼。”
“所以，我现在就要正面问题？”吴山歪歪头，“我都不知道问题是什么？”
“那就好好活着，问题就像是学校食堂里的钢丝球一样，吃的时间久了，总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云烨向后挥了挥手，提过来一个食盒，开始将声名在外的云家菜一一摆在吴山面前，“真正想死的人从来都不会多说一句废话，其实我最安心的就是你每天在我面前蹦跶着说，‘啊！我要去死了！我要去死了！’，我就知道你只是有点着急，有点迷茫。如果哪天你一言不发，我反倒会担心你真的陷入到一个死胡同中去。”
“还有你留在我府里的叫于鸢的小姑娘，没见到你可急坏了。还以为你又把她扔下不要她了。”
“都已经给她安排了那好的去处，她还想要干嘛！！”吴山有些抓狂。
“首先她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不是你在东市上面买来的小猫小狗，你给了它一个温暖的小窝和不愁吃喝的饭盆就能让她安心。”云烨的眼神在牢狱中忽明忽暗的烛光里格外澄澈，“我敢说即便她和你一起过着居无定所，食不果腹的生活。只要是和你在一块，她就很幸福，很安心。”
“为什么啊？我们明明只见了两次面，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深的感情？”
“因为你给了她安全感啊。这里不是那个物欲横流的疯狂年代，没有那么多的套路，没有那么多口是心非，追求套路的红男绿女。这里是人心还比较干净的大唐，你给了她一个苹果，她就愿意把整个人给你。”
“责任什么的，最让人头疼了。”吴山丧气地咬了一口酱肘子。
“可能这就是你的问题所在吧。不敢轻易地担负起自己的责任，机缘巧合下，让你挑起这么大的担子。的确有些难为你了。”云烨给吴山到了一碗葡萄酿，“不过慢慢来，男人都是一个小孩子，什么时候开始成长懂事都是由各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等有一天，你觉得自己终究还是要做点什么的时候，你就已经成长了。”
“喂喂喂，不要用这么深沉的老男人的语气和我说话好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七老八十了呢！”吴山将喝完葡萄酿的酒碗扔了过去，云烨接住又倒了一碗递过去。
“那不说这些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云烨夹了两筷子青菜塞到嘴里。
“我还能怎么办？等着皇帝老爷发落呗。”吴山听到这个消息，又开始躺在稻草堆，这个动作让云烨鼻尖抽搐了几下。
“没有计划就再好好想想吧。皇上怎么可能会杀你，就算你是一个白玉京的废人，他也会像供大爷一样把你养到老死。”
“期间还会有道家，佛家，拜火教这些狂热的教徒来找我印证他们的道义是吧？”
“你见到他们了？”云烨听到这句话，立马打起了精神，“你要小心一下这些人，他们可不是后世那种彬彬有礼，精心修行的散淡模样。他们就是寄生在这些封建王朝的水蛭，侵吞国家田产，偷税漏税，有的甚至豢养私兵。只等天下打乱，便下山逐鹿。”
“放心放心，只是农家的传人找到了我，让打发到南美去找橡胶和红薯去了。”
两个人安静了一小会。
“那个。。。关于我出去后，可能就要从云家独立出去了。记得到时候你们那边的动作果断点。”
“怎么？？还担心我现在保护不了你一个小小的吴老六。我在岳州，广州都有自己的基地。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皇上真要杀你，我不保你，但是你‘一不小心偷偷溜走’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你现在站的位置已经很高了，你所做的决定已经不仅仅代表你自己了，还代表了云家十几口的命运，甚至代表那些军头老将。我接下来的动作可能会稍微有点大，我们还是分开算比较好。”
“你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云烨破天荒地很好奇。
“我要自己开一家书院，就在长安，房子和资金已经准备好了。”
“那你还不如直接加入我的书院呢。我让你做第一副院长，不是不想让你作院长，院长的头衔皇帝老爷兼着呢。我这资金充足，政策扶持，人脉宽泛，学生优秀，那种优势是你这种小作坊式的补习班可以匹敌的。”
“你这种学院顶多就是半资本主义萌芽半封建主义的专科院校，我想要开办的就是一个真正潜心传承学术的科研院校。在我们那个世界里，人类的香火已经风雨飘摇了。我希望将人类这个弱小而又倔强的文明残存的一丝光亮留在一个地方，看着它发芽结果。至于果实留给谁，就把这个问题交给时间吧。”
“不过就你这点钱很难办事啊。科研可是吞金兽啊，特别是前沿基础学科，由于理论超过现有工业制造水平太多，理论价值无法变现，所以短期内就是一项只进不出的赔本买卖啊。你哪来那么多钱？”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吴山笑得很狡黠，“信不信？我一旦宣布单干，会有一大批傻子心甘情愿地给我钱。”
“那只怕你好进不好出啊。”
“Easy，easy。”
云烨把最后一碗酒分成两半，“我的建议是你在我的玉山书院随便干，出了什么事我都会帮你解决。你只用安心带着学生做学问就行了，我真的不认为你这情商可以应付世上那些腌臜事。你觉得封建社会的钱脏，可你知不知道早期的科研活动还是由封建的西欧教廷资助的。路易十六在被送到绞刑架上时还不知道，真正杀死他的正是他一时兴起资助的科学家。”
云烨将自己的半碗酒一饮而尽，继续说：“任何新兴先进事物一定都是孵育在旧有落后事物的体内的，等到矛盾充分激化便呱呱坠地。可是你看现在的大唐正处于传统封建王朝的巅峰期，军力强盛无匹，经济腾飞，民族自豪感极强，这哪里是一个行将就木的事物。所以我就想着把蛋糕做大，然后温和地转变社会形态。提高科技水平，解放农民生产力，将农村人口转移到工业，再到服务业。循序渐进，不流血这不好么？”
吴山歪着头笑了笑，然后挥了挥手，“照顾好那个傻姑娘。”。云烨长叹一声，点点头，“这也用你说。”
牢门打开，外面清新的空气冲进来，将昏昏沉沉的蜡烛吹得飘摇哀嚎，云烨的脸庞半明半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