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政站在一条小路上,小路的尽头是一个村庄。
几间茅草铸造的小屋,两棵大槐树静立在村口,像两个庇护村庄的门神,这是这儿的村庄必有的习俗,村口、村里都会种上树。展眼望去,一个老农依靠在墙根正都弄着几岁大的小孙女。
老农见赵政前来,便招呼孩子回家,自己走了上来,只见那老者,步履磐实,走了虽然看起来缓慢,但慢中有度,速度属实是比较快的。老者走上前来,说道:“这位公子衣着不凡,器宇轩昂,怎会来到这穷乡僻壤,不知公子所谓何事。”
赵政拱了拱手。说道:“老先生,我是来找人的。”
“这里没你找的人,这儿都是子子孙孙繁衍的,村里的每一个人我都认识。而且老汉在这村口守了三十年,见到的陌生人,小哥你当属第一个。”老汉说道。
“老先生先勿要把话说死。”嬴政说着,只见老者身体微微一沉,双脚下的土地慢慢陷下去。
“我是奉师傅遗命来寻找母亲的下落,根据师父留下的地图,标志的便是此地。”赵政继续说道。
“那敢问公子自何处来。”
“逍遥谷”赵政答道。
听到逍遥谷这三个字,老者提起的气泄了,只见他的一双老眼中闪烁着晶莹,他的手颤抖着向赵政伸了过去。
赵政下意识的一躲,老者才反应过来。
“小哥勿怪,世人只知道世上有鬼谷,这逍遥谷只有本门之人才会如此称呼。老朽没想到在人之暮年还能等到,不枉此生,不枉此生呀。”
“老先生。”
老者摆了摆手,说道:“既然你自逍遥谷来,你请说一下我谷内的情景。”
“仙山美如画,餐风饮露。小桥流水时,荜露蓝蒌。”
“是了是了是了。”老者一连说了三个是了。紧接着跪在了赵政面前,说道:“有罪弟子纵门十三叩见。”
赵政一把把老者,扶起来,说道:“老先生何故如此。”
“当年我犯下大错,只是因为师父宽恕才得以活命,被派到这里看守《战神兵法》,等待从逍遥谷的来人取走,如今看来,老汉是等到了。”
“我想老先生是误会了,我并不是来取什么兵书的,我是来寻人的。”赵政解释道。
“是你,不会错的。”老者说道,“十几年前,同门弟子送来一个女子,要我一同守护着,说若有来寻人的,便把兵书交予来人。”
“那老先生,那女子现在何处?”赵政激动的说道。
“请随我来......”
一间茅草屋里,一个风韵犹存的女子坐在织布机前,机械的织着布,十多年了,当年老神仙说时机到了就把送回秦国,可这一等就是十几年,她不愿白白的受别人的照顾,帮助别人织布,来换取一些粮食。虽然村里人都很尊重她,粮食也从没有断过,但仍然能看出她的瘦削,日夜的思念填满了她所有的精神世界。
赵政站在门外,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流到了下巴,又顺着下巴递到了地上。虽然这是他日夜盼望的的时刻,可真的要面对那个生他的女人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恐慌。他虽然在梦里预演了无数次的场景,都是自己冷静的看着那女子。谁知刚到门前,他就已经焦躁、紧张成了这个样子。
“公子请,这屋里的人就应该是你要找的人了,老朽就站在此处,你二人快快相见吧。”
老者的话把赵政从挣扎、纠结、激动和幸福等综合情绪中拉了出来。赵政向老者点了点头,双眼盯住门的方向,两只脚一步一步向着制定的方向挪着。
没等赵政走进,一个妇人,手挎着一个篮子打开了门,咣当,那篮子掉在了地上,那妇人“啊”的一声哭了,然后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向赵政,因为跑得太快,情绪过于激动,她终究没能成功的完成这段马拉松比赛,扑倒在了赵政的脚下。
赵政还呆呆的看着向他跑来的妇人,直到扑倒在他脚下,他才反应过来。一下子蹲下抱住了妇人。他们抱在了一起,没有过多的话语,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已经不用他们说太多的话了,只是一个照面,他就能感觉到她对他深沉的担心与思念。只是一个照面,她就能感觉到他是她的亲人,不仅是那和他极其相似的脸庞,更有一种说不出的羁绊,她能感觉出他对她的思念与渴望。
母子终于相见了,所谓的信物没又派上用场,但丝毫没有影响见面时情感的爆发,反而多了一丝信任与心电感应的温馨。
小屋前,两人抱头哭着,没有一句话,我想,这时候,语言是最低级的情感表达方式,他们只需要紧紧相拥,然后用一个不变的声调,就足以表达所有,那个声调蕴含的东西太多了。
老者看到这一幕,静悄悄的退了出去,只要把兵书交给赵政,他就圆满完成了任务,就可以去那遥远的地方祭奠她了。
小屋里
老者与赵政相对跪坐,赵姬的眼睛一刻也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儿子,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老者拿出了一捆竹简,说道:“这是《战神兵法》,是我鬼谷门下不传的兵法,有了它,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赵政看着老者伸出的手,并没有接过来,反而摆摆手说道:“如今我已经找到母亲,等我把母亲带回秦国后,我就回到逍遥谷,和师兄、骊姬一起隐居起来。”
“公子不可,你是注定复兴鬼谷门派的人,怎可推辞这天赋的使命,况且,你到了秦国定不会让你再回到逍遥谷。”
赵政还未开口说话,老者便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你若是还觉得可以不接受这部兵书,老朽便不再强求。”
“老先生请讲,政必洗耳恭听。”
“从前,晋国,一个公子,见了太多杀戮与权谋的争夺,他心中极度厌烦这种生活,可他的母亲告诉他,为了天下苍生,他必须在尔虞我诈中,并对外用兵,统一天下。他母亲为了让他认识到他应该做的事是多么伟大,将他送到了当时久负盛名的大派鬼谷派之中。”
老者喝了口茶,古井无波面容出现了说不出的变换。
“后来他学成归来,将晋国壮大到了无与伦比的地步,他取得了四枚灵珠,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时统一天下,让天下重归统一。”
老者的眼神一定,继续说道:“可权利让人冲昏了头脑,他最亲爱的弟弟,杀了他所有的亲族,他可以交托生死的兄弟背叛了他对他下毒,夺了灵珠......”
老者站了起来,看着赵政说道:“权力,这个诱惑太大了,所以那些权力的奴隶,不顾天下人的死活,坚持他们的斗争,而这是残酷的。”
“是的,有的人可抵御美色,有的人可抵御物帛,可抵御至高无上的权柄,这....”赵政说道。
“所以,现在这重任就交到了你的手上,秦国国力强大,加上这本兵书,你一定可以完成统一,只有整合了权力,才会让权力的危害最小。”
赵政久久没有说话。老者见赵政的表现,思虑要下剂猛药。便说道:“那么请公子不要着急离开,在这里住下,老朽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要不要接受这兵书,三天之后,无论结果如何,老朽不再阻拦你们。”
赵政思虑了一下,说道:“那打扰了。”
村庄的清晨总是来的那还早,太阳没么完全升起,天还朦朦胧胧的,就有几个壮汉扛着锄头向田间走去,织布机的声音也逐渐响起,孩童们正在忙着捡拾柴火,准备大人生火做饭的工具。
赵政昨天晚上睡得很香,他做了一个好梦,梦到了父母、无名、骊姬和他一起团聚的画面,尽管画面中的父亲很模糊。所以今天一早,赵政的心情相当的不错,他提起了剑,在屋子前漂亮的舞动了一阵,引得孩子们一阵欢呼。
老者来到赵政面前,说道:“公子剑道精奇,真是漂亮的功夫。”
赵政听见老者的话,忙做了一个收式,向老者一礼道:“多谢老先生夸奖。”
“时辰不早了,我们用饭吧。”老者说道。
“请”,赵政边说边做了一个手势。
两人端坐,老者闭口不谈兵书的事,只是不停的显示他对待赵政的热情。
赵政说:“小子已经想好了,无论有没有赵政,着天下一样运转,小子不过是沧海一粟,并起不了什么.....”
赵政声音还没落下,便听外面传来凄惨的叫声,赵政立马站了起来,提起佩剑向赵姬的小屋跑去。
外面一时间哭声漫天,老者用尽浑身解数,抵御这这些来自邻国打草谷军队,但终究是年迈了些,背后中了一刀,直勾勾的摔在了地上。
赵政也是在拼杀着,鲜血迸溅到了他的脸,沾湿了他的衣裳,他不断挥舞着长剑,也不断被眼前的一幕冲击着他的观念,以前他只是听骊姬说过战争的残酷,看眼前这一面更加残酷,战争的厮杀还是势均力敌的对战,二者些都是手无缚鸡之力孩童、妇孺。她们本不该被卷入这血腥。经过村里男壮和赵政、老者的抵御,敌人终究是逃跑了,村里战况惨重,直到剩下了为数不多的人口。
赵政先见赵姬无事,然后又急忙找寻老者,只见老者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赵政将老者架在自己的胳膊上,看着老者呢喃的嘴,他没听清和老者说的是什么,但他的心里却十分的明白。他从老者的胸口拿出那捆竹简,对老者说道:“老先生,我答应了,你说的对,以杀止杀或许不是最好的方式,但确实能给人一个安定的环境,如此看来,战争是必要的,统一是必须的。”
听完赵政的话,老者的脸上慢慢向上提了提,然后就无力的倒了下去。
赵政和村里剩下的人将被杀死的老人孩子,和战死的男壮逐一安葬。
赵政在老者的坟前坐和很长时间,看着老者的坟墓,他不禁想到,近几年来他遇见的死亡太多了,先是师父的羽化,再是虎母的暴毙,再后来就是这样惨烈的大屠杀。他开始迷茫了,开始纠结了,他一味追求安定的心动摇了。就如同千里的大坝一旦决堤一样的,把他安逸思想一击而溃。
他紧紧攥着老者给他的竹简,他在老者的坟前看完了竹简,然后把竹简烧在了老者的坟前。
“这竹简是你守护了一辈子的东西,我带走内容就行了,原物还是让你带走的好。老先生你放心吧,我赵政一定会完成你的愿望与嘱托的,不仅因为你,还有骊姬,还有我的心。”
赵政开始认清自己了,既然注定的无法改变,那就努力把它做到极致吧。
赵政和赵姬走了,他们给这个村庄只留下了两道背影。
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旁边站着一个老人,若是赵政在这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然后怒不可遏,这老人正是村里的老者。
“你完成的不错。”
“老者恭敬的站在身影旁边,一切都是尊上计划的好。”
“嗯,这里的事情完成了,但希望不会露出马脚。”身影说道。
“尊上放心,小人已经安排的妥妥当当了,定不会留下丝毫的线索。”
身影的斗篷身上的气势洒在了老者的身上,老者立即露出痛苦的表情,两个眼睛都快要瞪出了眼眶,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尊上会对他动手。五十年的追随,三十年的潜伏布局,他心甘情愿的做着这一切,可他却毫不在乎的将他杀了。
在老者的不解迷惑中,他化成的一片血雾,飘散在了他潜伏了三十年的地方,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身影的飞走,只在这里留下了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