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午餐您想吃些什么?在哪里吃?”嫣红进房来问朱淑真午餐的菜色。
“你安排就好。”说了多少次了,她已经是自由之身,但是嫣红还是以她的婢女自居,朱淑真也懒得纠正了。
嫣红若有所指地说。“那可不行,小姐不说,有人可就为难了。”
朱淑真笑骂:“有什么好为难的,说得我像多难伺候或者多刻薄一样。”
她不知道这些天朱训庭一直躲在暗处窥看偷听,她的需求,都是他在满足,以为嫣红在说自己苛责下人。
嫣红笑着说:“小姐明知道奴婢不是这样的意思,拿这话来堵奴婢,是想让奴婢自责呢,还是想害奴婢受责?”
“你呀,口口声声奴婢,这我说一句,你倒回三句,有你这样的奴婢吗?”朱淑真笑着点了点嫣红的头,知道她是见不得自己失魂落魄,拿话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嫣红求饶:“奴婢知错啦,小姐您宰相肚子能乘船,就大人大量原谅奴婢吧。”
“好啦,别贫嘴啦。我没什么胃口,你到厨房看今天厨房有什么菜,端点上来,备上两副碗筷,我们在房打发一餐就是了。”朱淑真知道她的膳食都是专人精心准备的,除此之外厨房每天都会为庄里的下人备上饭菜,她没有胃口,就别浪费了。
嫣红自然不肯:“这怎么行,您可是金枝玉叶……”
朱淑真打断嫣红的话,说:“行了,吃个饭而已不要太讲究这些。不过是一餐,能饱足就不错了,外面多的是连馒头都吃不上的人。”
当年她在朱家也是娇生惯养的,这几年她和肖走四处游走,已不是养在深闺不是人间疾苦的大小姐了,不是说肖走错待她,事实上肖走恨不得将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摆在她面前,还常常自责因自己无能而使她无法回宫过上真正的千金公主的生活,只是游历长了她的见识,她深刻体会到在金兵的欺负下百姓的生活有多艰难。
嫣红知道小姐悲天悯人,贵为公主却崇尚节俭,但是那躲在暗处的人,怎么会舍得让小姐吃下人的饭菜,所以她笑眯眯地说:“看来今天院里的所有人都有口福了。”
朱淑真疑惑地抬眼望去,觉得嫣红话里有话。
嫣红见朱淑真起疑,立即讪笑着说:“奴婢这就去准备。”
这是,屋檐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异动,朱淑真警觉地低喝:“谁?”
她的身世特殊,不能败露,否则必有人拿此来大做文章,这些日子,她一直觉得有人在暗处窥视她,可是这别院里戒备森严,连下人都是宫里特意挑选出来的,谁有能进来窥探呢?
朱训庭正想去安排朱淑真的午餐,不想不知道从哪里投来暗器,让他差点摔下去,为了避免行踪败露,急中生智地学起猫叫声。
嫣红怕朱淑真发觉异样,抢着开口:“呵,原来是猫。”
朱淑真狐疑地问:“庄里有人养猫?”
“有呀,好大一只呢,还是自己偷跑进来的,肖师父见‘他’可怜,就养了下来。”想起威武有余的朱大少捏着喉咙学猫叫的别扭样,嫣红就觉得好笑。
“是我不在别庄的时候跑进来的吧?等一下去看看。”朱淑真见嫣红说得饶有其事,也没有多想,她素来喜欢小动物,听说肖走收留了一只猫,就想去看看。
她和皇帝皇后相认之后,皇帝皇后感念肖走忠心护主,有意给他加官进爵,他没有接受,反而自愿继续隐姓埋名守在朱淑真身边,皇帝皇后见他心意甚坚,也不多勉强,所以肖走就此成了这别院的护卫,除了朱淑真进宫,否则他就会随身保护她。
嫣红笑着说:“小姐就不必亲自跑一趟了,想看猫,吃完午餐,保证肖师父自己将猫送到您面前。”
“呵呵,那还要麻烦肖师父送过来。”朱淑真笑了笑,说:“那只猫一定长得很可爱吧?”
嫣红一时口快,问:“那小姐喜欢看到怎么的猫呢?公的母的?黄的黑的?”
“这肖师父养的猫,我挑什么?嫣红,你今天说话怎么老是颠三倒四的,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我让人去请大夫?”总觉得嫣红这几天有古怪,朱淑真怕她病了。
怕朱淑真挂心,嫣红赶紧打哈哈:“呵呵,我没事,小姐,您不必担心。我只是想,您也养只猫在身边,也好打发时光,您赶快说说,您喜欢什么样的猫?”
朱淑真笑着说:“这丫头,猫是肖师父的,我怎能夺人所爱?”
虽然她是主,肖走是仆,但她感念肖走相护多年,因此对他十分恭敬,绝不会夺他所爱。
“才不是呢,肖师父收留着那只猫也实在不得已的事,这些天怕也不耐烦,如果小姐您愿意接手,相信肖师父会感激不尽呢。”
被嫣红说得心动,朱淑真信以为真,就说:“若是肖师父真的不喜欢,那我就去请他让给我。你见过那猫吧?这会儿没事,也不忙着吃午餐,你和我说说它长得怎么样。”
叫她如何描述一只根本不存在的猫呀?嫣红暗怪自己多嘴,却已经收不了场了,只好说:“小姐,您就别问它长得怎样了,您只要告诉奴婢,您喜欢怎么样的猫就可以了。”
“之前无意中见过一只从西域来的波斯猫,白毛蓝眼的,好可爱的,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那猫是她在旅途中偶遇西域商人是见到的,当时她爱不释手,肖走有意买下陪伴她,可是那商人开出了天价,肖走自己不心疼钱,她倒舍不得,于是推说在旅途上不便带着宠物,肖走只好作罢。
“小姐,您最近心想事成,肯定可以见到的。”嫣红又嘴快了。“保证您下午就能见到。”
朱淑真笑着说:“又说傻话,难不成肖师父收留的猫,还真是波斯猫不成?”
“奴婢跟您保证,非但是波斯猫,还是只温驯可爱的波斯猫,保证不会伤您一丁点。”嫣红这话是说给躲在暗处的人听的。
“得了吧,时间也不早了,你去准备午餐吧。”朱淑真不饿,但是主子未吃,下人必不敢先食,她这是体恤下人。
嫣红应声下去,梁上的人也离开。
角落里,朱训庭气愤地拦住肖走问:“师父,你为什么暗算我?”
“暗算你又怎样?就凭你偷入闺房,窥看良家妇女这点,我就可以将你送官了。”肖走不屑地说,说完,回房休息,至于那白毛蓝眼温驯有加的波斯猫自有人送到他房里……
逗弄着怀里的波斯猫,朱淑真若有所思。
她怀里的这只猫,真真是白毛蓝眼可爱有加的大胖猫,这千金难换的猫,就这么碰巧是她喜欢的猫,还这样么碰巧地自己跑来芷园,而它的主人完全不寻找?
嫣红果然没说错,最近她真的是心想事成,昨天送货上门的名画、前天意外收获的夜明珠、大前天从天而降的好茶……如此好运,让她犹在梦中。
那丰富的午餐,虽然尽量安排得像家常小菜,却精致有加,原以为是嫣红不听话,因她没胃口而特意另外安排了这荤素搭配得宜又开胃爽口的菜色,但是亲自到厨房一看,确是所有人都吃着同样的菜色,三鲜笋、百宜羹、鱼香豆腐、酒醋白腰子、汁清杂胡鱼、酒醋蹄酥片、蒜蓉炒时蔬、妙手豆皮紫菜卷和红枣乌鸡汤,八菜一汤还有饭后甜点抹茶绿豆饼,她倒不知道什么时候芷园的下人待遇如此好了。
自这次从宫中回来,这样的事已经不止一回了,再联想这些日子被人窥探的感觉,叫她如何不起疑心?
若说这数日来窥视她的人是父皇或母后安排来的,那么这些日子的心想事成呢,父皇母后宠她需要如此婉转隐蔽吗?
灵光一闪,手下抓紧,猫儿吃痛,张口抗议,朱淑真就势捂住自己的右手,痛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