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毛的细雨轻洒在枝叶上,叶尖滑落的水滴消失在了土地里,这里的夏夜没有虫鸣,没有蛙叫,一夜的雨冷了夏日的残温,只剩下彻骨的冷,风声远去了……
谢霖不知背着琦予走了多久,即使背上的人体重才四十公斤左右,他的额头还是布满了汗。
“谢霖,放我下来。”琦予的声音带着憔悴,无力地传进谢霖的耳朵里。
谢霖:“嗯。”
他们停止一块大石板上,彼此都没有言语,黑夜里的沉默是最深沉的悲痛。
那个提着灯笼的女孩在前方停住了脚步,她并未回头,像是没有情感的机器一般,她站得直直的,身体没有任何动作。
琦予抬起手,指向那女孩说道:“她又在给我们指路了”
谢霖感到寒冷,因为琦予的话,让他想起来那个打着黑伞,提着灯笼的女孩。
谢霖朝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看了一眼琦予,她收回了手,眼神无光的看着前方,脸上看不出如何情绪,“没有,什么都没有,琦予,我们会回去的。”
琦予握着手机的手在微微颤抖,灯光也在石板上轻轻地晃动,琦予摇头说道:“我看见她三次了。”
谢霖又向她指的方向仔细看了一眼,谢霖以为琦予因为韩思雨的死而受到了刺激,他抱紧琦予说道:“琦予,没事的,我们会回去的。”
琦予说道:“我们走吧。”
俩人不知沉默地走了多久,琦予趴着谢霖的背上说道:“我小时候没有朋友,因为我总是会在突然之间大哭大叫,大人们都以为我脑子不正常,不让他们的孩子和我玩。”
琦予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想往事。
谢霖是韩思雨的介绍下认识的琦予,在谢霖的心中琦予一直是一个很有注意,很独立的人,她对很多事情表现得都很冷淡,却又能轻松的解决麻烦,无论是生活上的还是学习上的。她很优秀却又很孤单。
琦予抬头看了一眼远远地走在他们的前方的那个女孩后,又说道:“八岁那年,我和奶奶到山林里去采蘑菇,后来走散了,遇到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大姐姐,她的长相,我至今都还记得,很漂亮。是她带我走出了那片林子,找到了回家的那条路,我站在路上等奶奶,那个女人却说奶奶回家了,于是我挥着手向她说再见,向她道谢,然后朝家的方向跑去。”
琦予嗤笑了一声问道:“你猜后面发生了什么?”
谢霖一直在听着她的故事,他摇摇头问道:“发生了什么?”
琦予慢慢陈述道:“后来我滚下了山崖,摔断了胳膊,还有两根肋骨。”琦予的声音越来越清冷,越来越无力。
谢霖问道:“你怎么会摔下去!?”
琦予并未直接回答他:“因为最后没有摔在石头上,所以我还活着,我仰着头,口里全是血,我看见那个女人站在山崖上,她在笑。”
谢霖吃惊的问道:“是那个女人推你下去的吗?”
琦予摇头说道:“我在摔下去的时候,好像听到了奶奶在叫着我的名字,醒来时,躺在家里的床上,奶奶在我身旁守了一天一夜。奶奶说她在路上看见我自己跑到悬崖边上,然后跳了下去,我告诉奶奶还有一个姐姐在的,奶奶却说她只看见了我一个人,她没有看见那个女人,奶奶是第一个知道我有阴阳眼的人。”
谢霖,停顿了一下脚步,眼睛朝前方看了看。
琦予又说道:“你是第二个。”
谢霖又重新迈开了脚步向前走去。
琦予又继续她说着:“从那年之后,我时常会在突然之间哭叫起来,整个村子的人都说我掉下山崖摔坏了脑子。在我14岁之前,奶奶是我唯一的亲人和朋友,只有她理解我的恐惧,只有她愿意在我害怕的时候守在我的身边。后来,她也不要我了,奶奶死的前一天借了邻居家的手机打了个电话,奶奶死后,我的父母才来接我,我才知道,原来我也是有父母的人。”
谢霖心中有太多的疑惑,有太多的震惊,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琦予,不再说什么了,她觉得身上很冷。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谢霖问道:“所以你刚才说看见了那个女孩在我们前方,是真的?”
琦予,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前方后又抬起手,指向那个女孩的背影说:“那里,她在那里。”
谢霖停住了脚步,他的眼前除了树木,就是地上的杂草,他问:“要跟在她后面吗?”
琦予点头说道:“我知道你没有看到,就朝我指的方向走。”
谢霖边走边问:“为什么?”
琦予平静认真肯定的回答:“她手里的那盏灯,我认识。”
那是梦里出现过的灯。
谢霖没有将他心中的种种疑惑都问出了,琦予已经很疲惫了。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雨停了,彻底的停了。夜空中的乌云散去了,依稀可见几明颗星,月光流泻在山林之间,流淌在枝叶上,成片的的落在地面上。起风了,带着些凉意,依旧听不到虫鸣蛙叫,谢霖的脚下不再是荒草丛生的土地,而是长有了青苔,布满了枯枝落叶的石阶,每一块石阶都有两米长,而且都是由一块完整的石头打磨而成,共有二十来块石阶。
在石阶的尽头巍然耸立着一座古楼,谢霖将琦予放了下了,在古楼的门前,琦予看见那个点着灯笼的女孩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月光之中。
琦予在谢霖的搀扶之下走近古楼的门前,足有三仗高的青石大门,同样由一块完整的石块构成,石门上凿刻着四个小篆字体。
琦予上前细看后念道:“归灵之墓。”
谢霖问道:“你认识上面的字?”
琦予:“上过几节文字课。”
上面似乎还镌刻着什么图文,在月光之下看不太清楚,门前是四根石柱笔直耸立着,撑起了上一层的楼房,石柱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四大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石柱的最底下爬上了青苔,是时间留下的痕迹。整座大楼共有三层,第一层,以石为门,为柱,为墙,第二层第三层全是木制的,就如古代最奢华的殿宇一般,十分雄伟壮阔,连月光都仿佛停留在了古楼之上,不在流动,更显庄严肃穆,不容亵渎,两层木制的楼房上,每层各有有七个镂空的窗门,每个窗门的檐上挂着两个灯笼,门窗之前是半人高的栏轩。
琦予用手轻轻触摸了石门,一时之间,房檐上挂着的灯笼全亮了,泛黄的烛光透过纱窗,数仗高的古楼灯火通明,极尽富贵豪奢,琦予,赶紧收回了手,谢霖站在她的身旁扶着。
谢霖满眼的惊奇:“这是怎么回事!?”
琦予,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难道是奶奶说过的鬼楼吗?”
谢霖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琦予答道:“指路的女孩就是这门前消失的,我想进去看看。”
谢霖说道:“可是,门是关上的。”
琦予伸出手用力在石门上在敲了三下,没有动静,片刻之后,石门震动了。连同脚下的石阶也微微晃动着,谢霖扶紧了琦予,石门退进左面的墙,里面透出灯火,像是在迎接二人的到来。
琦予对谢霖说道:“我不知道进去里面会发生什么,我可以扶着墙进去,你等在外面吧。”
谢霖果断的说道:“你说什么呢,我们是朋友,而且还是生死之交,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进去!韩思雨也不会……”
琦予抬头看着谢霖。
谢霖沉默了一下:“我答应过韩思雨那个家伙,要带你一起回去的。”
琦予笑了笑说道:“好,那我们一起进去,最糟糕也不过是去和思雨做伴,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说完,谢霖便点头扶着琦予走近了古楼,里面点着灯笼,燃着烛火,他们走进一个垂拱门,里面十分宽阔,又走过一个大理石制成的大插屏,来到了一个像是祠堂的地方,屋子里用青铜大鼎点着香,一尊大佛小供奉着数百个无字灵位,数以计百的蜡烛燃烧出一片火海,琦予和谢霖都被震撼到了,一位老太太正杵着拐仗缓缓地从右边的楼梯上走下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谢霖并未发现老人的出现,却发现了琦予胸前韩思雨送给她的那块玉发出了清幽的光芒。
谢霖指着那玉说道:“琦予,玉在发光!”
琦予低头一看,果然如此,她摘下玉捧在手里,眼神中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琦予对着玉问道:“难道是思雨吗?”琦予的泪顺着脸颊滑落在地上。
一个苍老声音响起:“又是一个残破的灵魂。”
二人警惕地看向声音的源头,不知何时一位年过七旬的老太太处着拐杖站在木制的楼梯下,穿着青黑色的衣服,凹陷进去的眼睛却炯炯有神,满头的银发不杂一丝青黑,用镶嵌着玉的发簪盘在后面,她的神情肃穆而又庄严,让人不苟言笑,眼睛里却又透露着一丝慈祥,这位老人在年轻之时肯定是风姿绰约之人。
她无声地走到了两人的面前。
谢霖站在琦予前面问道:“请问您是何人?”
老太太回答道:“我是守陵人,所有人都叫我林婆婆。”
琦予想起石门上的“归灵之墓”,她从谢霖身后缓缓站出来,轻声问道:“婆婆守的可是归灵之墓?”
林婆婆脸上露出微笑,点头回应。
琦予又问道:“我听您刚才说到残破的灵魂,请问是什么意思?”
林婆婆看了一眼大佛下的无字灵位后说道:“人死前遭受了极大的痛苦,魂魄被恶灵撕裂,有的甚至被被分食,得不到安息。”
谢霖红着眼眶,皱着眉头问道:“如果婆婆您说的是真的话,可有什么办法让死者残破的灵魂得到安息?”
林婆婆,脸上的微笑淡去了,她抬头眼睛顺着楼梯望向二楼,平静的答道:“我只是一个守陵人,帮不了你们,能帮你们的人,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