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玉琴进门就说：我从地里回来时见大门开着，心里正诧异孩子们怎么这么早就放学回家了，没有想到是你们两个。你们是从那里来的？
贺红梅：我们从延安来。姑姑，中午饭咱吃什么？我帮你做。
刘玉琴：你们两个路上走累了，先歇一歇。我来给咱做饭，梦桐大姐爱吃荞面麻食，我给咱做麻食。
红梅看了看梦阿姨，对玉琴说：梦阿姨正吃药，可能不敢吃荞面。
梦桐：咋不敢吃哩，到这阵子了啥都敢吃。
玉琴疑惑地看了看梦桐：咋哩？你病了？
梦桐：我没有啥大病。不要听红梅瞎说。
贺红梅欲言又止，找了个碴儿说：姑姑咱吃面把。你把面舀下，我来和面。
玉琴：你会擀面吗？
红梅：不会，正好在你这里学习，学会了回家好显一手。
玉琴：一样的面食看谁做哩，你妈你奶奶做的饭大家就爱吃。咱家那些年天天来人，你妈妈每天早晨起来就围着锅台转，常常把这一拨人打发走了那一拨人又来了。
红梅：奶奶一辈子抓养了你们兄妹五个，现在八十多岁了仍然替这些儿孙们操心，确实不容易。
梦桐：我第一次来洛川时就看见老妈妈是现在这个样子，二十多年了老人仍然不显老，而且越活越精神。老妈妈一辈子见多识广，无论谁到她家都感觉宾至如归，有一种亲切感。
刘玉琴把面舀好让红梅揉面，结果红梅将手放进面盆里倒上水把面越和越稀，手上沾满了面，怎么也揉不到一起。
刘玉琴看着不由得笑起来：让我来吧，贺大小姐看样子还得专门上一回学习班。
红梅不好意思起来，偏不给姑姑：让你给我教呢，你还说风凉话。我要会揉面就成了你的师傅了。
玉琴：我先揉你看着，其实掌握要领也不难，农村十二三岁的女子娃都会揉面。你奶奶常说自己的女儿以后就是人家的媳妇，农村的媳妇饭做得不好惹人家笑话呢。
红梅：我也是农村娃的媳妇。这么说来人家还笑话我呢。
梦桐：农家饭是一门艺术，里边也有许多精深的道理，同样是做面条，一个人做的和另一个人做的口感就是不一样。
红梅：梦阿姨叫你越说越玄乎了，看样子我这一辈子完了，当不成一个好媳妇了。
三个人正开玩笑时玉琴的三女儿招娣和儿子栓牢回来了。栓牢一见家里来了个漂亮的大姑娘，高兴地搂住红梅的腿叫阿姨。
梦桐和玉琴笑弯了腰。招娣把弟弟拉到一边指着红梅对弟弟说：不许叫阿姨，叫大嫂。她是咱大哥金贵的媳妇。
栓牢对红梅说：大嫂阿姨，我长大了也娶就像你这么漂亮的媳妇。
红梅弯下腰把栓牢抱起来，问孩子：谁给你起了这么个名字，一点也不好听。
玉琴：这孩子还在肚子里的时候他奶奶就把名字给起好了。现在打算给娃改名字，叫马怀鸣吧，嫌跟他爸的名字连着，叫马怀谷吧，有点绕口。你们给参谋参谋，叫什么名字好？
梦桐和红梅马上理解了玉琴给孩子起这个名字的用意。红梅口张了几张，心里的话说不出口，梦桐却转过身擦开了泪珠。
玉琴有些内疚。她想起埋了谷鸣那天晚上梦桐直言不讳地向她敞开了心扉……人生许多情，尽在不言中。
还是招娣把大家从悲痛的深渊中拉出来：妈妈，我们的课文里有一句成语，叫做“虚怀若谷”，形容心胸宽广。弟弟就叫怀谷吧，其实并不绕口。
玉琴问红梅和梦桐：你们两个觉得马怀谷这个名字咋样？
梦桐的肩膀不住地抽搐着：谢谢你们，我替谷鸣谢谢你们。但愿这孩子以后能继承谷鸣的事业，为洛川苹果事业的发展做出贡献。孩子还是叫马怀鸣吧，怀念他的两个爸爸。
玉琴受梦桐的情绪感染，鼻子酸酸的，眼眶里储满了泪珠：我相信，洛川即使回归到天老地黄的远古年代，苹果也不会灭亡。洛川人和苹果结缘了，马怀鸣以后不论干啥，都不会离开苹果。
红梅：不说了不说了。饭熟了，咱吃饭吧。什么苹果不苹果的，我就讨厌苹果。我的丈夫恋上苹果了，老伯和老岳父是地委的一二把手，当兵复员回来找个工作易如反掌。结果给什么工作都不干，偏定要跟土坷垃打交道。夫妻二人咫尺天涯，成了牛郎织女了。
玉琴：红梅我怕你说的不是真心话。我的侄子要是没有那一点犟劲，我怕你还不会看上。
梦桐破涕为笑：现在的年轻人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敢爱敢恨，说话直爽不藏奸。我听人说你从延安下来是想对刘金贵说你爸包办的婚姻你不愿意，结果一见刘金贵还就看上了。我当初就没有你那么直爽，结果终生遗憾。
红梅：圣人说民以食为天，我饿了，先吃饭，吃完饭再谝。
第二天，还是在刘玉琴家。日。
县委齐书记听说梦桐到了疙瘩村，特意开上车来刘玉琴家看望梦桐。
梦桐对齐书记说：齐书记，我今天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齐书记：梦桐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们一定想办法满足。
梦桐：其实这个要求也不大，就是想到万凤塔去一下，想用你的小车。
齐书记：那有什么说的，我陪你们去。
以前光从远处看万凤塔，虽然也有许多感想，但是都不实在。只有当你亲手抚摸万凤塔身时，才能真切的感受到古人的伟大。塔高十三层，据说比西安钟鼓楼和延安宝塔还高。在没有任何现代设施的条件下，难以想象先古们怎样让高耸入云的宝塔矗立在黄土高原上，几百年来风雨无阻。
从万凤塔回来后红梅心情舒畅，她见齐书记正跟梦桐说话，独自一人出了屋子，沿着田间小路向前散步。走着走着她不由得亮开歌喉，唱起了电影《人生》里的主题歌：上河里的鸭子（那个）下河的鹅，一对对毛眼眼眺哥哥。
正唱得高兴后边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红梅你想眺就眺个够吧，哥哥就在身边哩。
红梅回头一看，原来是金贵。她脸一红，伸出一双小手把金贵就打：我叫你逞能。
刘金贵：你打吧打吧，打的亲骂的爱，不打不骂豆芽菜。
红梅打够了，才问道：你从那里来？
刘金贵：从家里来。听说你在这里，特意看望夫人来了。
红梅：别油腔滑调了，你大概是帮姑姑干活来了。
刘金贵：还叫你给说对了。我听姑姑说你也在这里，就沿着这条小路找来了。我还听说梦桐阿姨病了，啥病？
红梅：我告诉你你不要对姑姑说，姑姑感情脆弱，害怕她承受不了。梦阿姨得了一种治不好的病，生命的历程快完结了。
刘金贵：夫人你别吓唬我。
红梅：这是真的，咱县领导和地区领导全知道了。况且已经没有治好的可能了。
刘金贵：我就不明白好人为什么就是这样一种下场。梦阿姨知道吗？
红梅：梦阿姨在这方面很想得开，你现在还看不出她是一个身患绝症的人。这个人的意志和精神值得我们去学习。
刘金贵：咱县里有一条仙姑河，仙姑河的上游有一个桃花洞，相传若干年前有一个叫做王质的青年上山砍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