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斩尾打七寸、心慈留祸根
今日来此听评书,应文本是好心情,却不料听着就不顺耳,屁股扎了针似的坐不住,脸红筋涨地很难受,一幅好心情,全被搅得心神不宁。在他看来,孙说书的打评书,虽是引人入胜,吸引人的目光,他却羞愧得不敢面对,总觉得那目光是在嘲笑自己。
应文的变脸变色以及他坐立不安的神情,应贤是一直看在眼里的。他明白,自己此时的心情也与他一样的难受,就悄声地劝说道:“还在此干啥?与其这么的难受,莫如不听,不看,不想,我们走吧,早点儿去佛乐寺。”
应文摇摇头,坐着动也不动,这时他是专注地听书,就想见到李景隆领60万大军与朱棣的10万人马是如何大战的。
“啪”的一声,孙说书的书板一拍,一板一眼地接着讲:且说朱棣用姚广孝的计谋,派出奇兵猛将杀得李景隆望风而逃,使朝廷的50万大军全军覆没。大战之后,燕军不仅没损失还扩大了一倍多的军力,但朱棣的脸上并未出现轻松,而是担心朱允炆又将派出何人为帅,如若又是几十万大军卷土重来,胜败将是难以预料。这一天上午,他派人传来姚广孝,便把心中的疑虑如实告知,就想听听他的应对谋略。
姚广孝心里也是没底,他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就在指头上掐了掐,算了又算,若有所思地言道:“此乃天机,不可告知。”
听此一说,朱棣更是心生疑虑,他就向着姚广孝下拜,慌得姚广孝一把扶住:“不可,不可,你是贵若天子,哪能下拜于我。”扶朱棣坐下,他就行了跪拜之礼,说:“殿下不必忧心,如若朝廷派兵,贫僧一定在你左右出谋划策。”
正在此时,有细作呈上军情快报,朱棣打开一看,愁眉一展,喜上眉稍,“朱允炆又派60万大军,你知谁人为帅?”
“也许,也许是比李景隆强不了多少的蠢材!”姚广孝打着猜测说:“只要是蠢材为帅,即便100万大军也是不可怕的!”
“哈哈,军师你失算了!”朱棣把手中快报一扬,“你算不准么,统兵元帅依然是李景隆这个大草包!”
“嗯,还是他?”姚广孝有些不相信,他拿过朱棣手里的军情快报一连看了几遍,“真的不可思议呢,按说临阵脱逃者,依军法该斩!朱允炆竟然还咄咄怪事的还叫他领兵,奇怪呀,难道朱允炆也是这般的愚蠢……”
“啪”的一声,孙说书的把书板一拍,言道:且不说这建文帝蠢不蠢,单说李景隆这一次奉圣旨,担重任,领军60万讨伐只有10万人马的燕王。按说六比一的优势,他该雄心壮志了?岂不料,他是大话不敢吹了。领教了朱棣前两仗的凶狠,晓得了厉害,心里仍然是非常的胆怯。全军上下有一种吃败仗的阴影,因而士气低落,他就更不敢吹牛了。生怕朱棣又是来一个突然袭击。为此,他像是变聪明了。
这一天上午,两军在白沟河排兵布阵,亮出各自阵营。
李景隆悄悄地变换了队形,让其他的将领挡在前面,他就龟缩到最后面。对这种排兵布阵,有的将领认为不符兵法,他就说:“我是避实就虚,兵法上咋没有!这一次,我是摆的没人见过的新阵法,你几员大将在前面摇动虎头,我摆龙尾,敌军若来进攻,我军头尾一摇一摆,还不打他个落花流水!”
却不知,他的这种排兵布阵,早让骑马观阵的姚广孝看得清楚,算得明白。他对心存疑虑的朱棣说:“此人不懂兵法却要故弄玄虚,不会排兵布阵,却要摆个架式炫耀。”
“你看,前次他进攻北平排兵布阵的架式与今天的布阵不一样,前次好不威风,站在帅旗下趾高气扬。可今天,帅字大旗不见,他也不见人影。只是几员大将挡在那儿,他咋个不神气了!”朱棣左看右看,感觉到百思不得其解。
“嘿,藏头!”姚广孝把脑袋一摸,忽然想到“露尾”。他就“哦”了一声说:“我明白了,这叫藏头露尾。好吗,且让贫僧一算。”姚广孝在指头上掐了掐,“我已算定,他前次吃了败仗,定会心虚胆寒,所以这次藏头,岂不料却露了尾。好吧,我就将计就计地斩尾巴!”
朱棣听不明白,姚广孝把手中拂尘一指,就给分析了眼前的明军阵势,然后就献了一计。朱棣沉思片刻,就有一些担心,“你这虚打正面,偷袭后军可行么?要是他识破我军意图,派大军直取我军主营,岂不危急全军?”
“对此,我也全盘思虑过。”姚广孝把袈裟袖袍一摆说:“我军少,敌军多,摆开阵式决战,我军很难胜出。唯有出奇兵,我军方能取胜。我算定,以李景隆之心胸,他是决不让人领头功的,没他的军令,谁也不会出险招。况且,他是不懂谋略的大草包,咋会悟出这险计妙招。因此,先是拖他两月,涣散他的军心,然后,选定一个大雾天气,派出一万兵马埋伏在……,要狠要猛的打在他的七寸上,我看他只会……”
“好,好!”朱棣点头,也就依计行事。
吃了败仗的李景隆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两军就相持了一个多月。可60万大军要吃饭,粮草也因燕军一再偷袭,时常接济不上,军心就大为不稳。
这一天傍晚,“嗖”的一箭射入燕军栅门,守卫军士跑出捡起箭急忙送至燕王的中军大帐。
扯下箭上的书信,燕王朱棣展开一看,见是李景隆下的战书,限定明日上午在白沟河右岸的平坝里展开大决战,如若不战,下午将马踏燕营。燕王嘿嘿冷笑,便把信往姚广孝坐的位置一扔,姚广孝眼明手快使拂尘一勾,那信就在落地的一刹那便轻漂漂地飞向他面前。他一把抓信初略一观便使拂尘一甩,不知何处飞出一支毛笔,就在信上几画,吩咐人给一箭射回。
第二天上午的约定时刻,双方一箭射住阵脚,两军便在各自一方摆出阵式。朱棣扬鞭勒马向着对门阵中一望,还是那几员大将横刀勒马站在阵中。前排则是几千手持盾牌的兵丁护卫着,再看阵中各处,仍是不见帅字大旗和李景隆的人影儿。
朱棣望了望对方军阵又则身看了看姚广孝,手持马鞭一指,大声喊道:“今日两军决战,理应统帅对统帅,大将对大将,你几个与本王相对没资格。怎么,你方大元帅李景隆吓破胆了,不敢露面了?哈哈!”
明军阵中闪出一员大将,朱棣见他长得威猛,认出他是虎将盛庸,就拱手抱拳道:“将军威名,我甚喜爱,何必动刀,有话好说。”
挥刀一舞,盛庸手一指:“朱棣,你贵为王爷,为何反叛?我军元帅今日不与你叛贼说话,令我等阵前拼杀,定要捉拿于你。”言毕跃马挥刀便砍。
“阿弥陀佛!”姚广孝双手合掌,一阵旋风似的护在了朱棣面前,“你这小子别开杀戒,退后退后,要想决斗也应有时,待贫僧念经拜佛之后吧。”言毕便从马背上轻飘飘的落在地上,接着便是盘腿打坐,嘴里言道:“万物随缘自现形,归根无极心平静,天开云雾度恶鬼,端正衣寇念佛经。”
盛庸听他念经没完没了,高声叫道:“臭和尚,你何时念完,我等得不耐烦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姚广孝仍是“咿唔咿唔”地念经不停。
盛庸骑马横刀在阵前走了好几个来回,一时火起,就猛的一提缰绳,高声叫道:“臭和尚,你玩的啥花招?”言毕挥刀便砍,却不料姚广孝旋起袈裟猛的一转身,平地立即旋起一股劲风直扑盛庸面门。
“不好!”盛庸急挥大刀几劈,躲过了险招。
姚广孝拔出剑一扫,风吹更猛烈,盛庸被风刮得连人带马倒退10丈。情急之下,盛庸挥起一面令旗一举,喊了一声“杀!”其他几员大将挥刀舞枪地率领兵将潮水般的蜂拥而上。
朱棣也不慌乱,一声令下,几千弓箭手将装有火药的利箭射出,明军阵中便响起了一阵阵的猛烈爆炸。
对此,只见盛庸挥起的令旗一展,明军的大炮也是对准了燕军的军阵,正要开始轰击。
就在这时,只见明军后队一阵骚乱,接着便出现了慌乱的奔逃。
朱棣看得明白,知道奇袭明军后队的行动成功,他就挥动令旗喊叫说:“李景隆已经逃跑了,冲呵!”于是所有的军士全都吆喝起来:“李景隆逃跑了,快追啊!”
这一声喊,犹如一声惊雷,本就士气低落的明军将士,听此一言,全都心慌意乱,谁还有拼死作战的心思呢,于是都想着逃命。加之朱棣倾起所有兵马掩杀,在明军大队人马之中便发生了人踩人,马踏人的惨剧。几十万大军光是踩死、踏死的便有成千上万。盛庸虽有万夫不挡之勇,可他面对潮水般奔逃的乱军也是束手无策,只得边战边退,直到退出一百多里,他才勉强地扎住阵脚,收聚起不足十万人的残兵败将。随后他从败逃的军士中得知:当两军摆开阵式交战正激烈时,突然的从阵后山林中杀出两支兵马,铺天盖地的杀进后军。恰好李景隆正在大帐中饮酒,看到帐前军士在跑,他像是有预感,就急忙地飞身上马。听到阵前的猛烈爆炸声,以为前阵败退。正在犹豫,只见几千燕军横冲直闯杀来,“活捉李景隆”的喊杀之声铺天盖地,更是令他心惊胆战,吓得他失魂落魄地带着几个亲信狂奔逃窜。当他跑出几十里后,见后面并没有兵马追来。这才派出快马去打探,谁知没等多久,就见败退下来的明军将士蜂拥而来。他明白,败局已定,他只得转身又逃,而且是直接地逃到了南京。他一入朝,朝内便是一阵惊慌。文武大臣看他全都是异样的目光,有的说:“李大元帅是打到北平,捉住了叛贼朱棣,该是报喜来了?”有的说:“你该不是大败而逃,又是上演了一出各自逃命的闹剧吧?”
“这都不是!”李景隆心一黑,便把早以起好的歹毒心肠亮了出来,“我有本奏。”他一边呈上奏本,一边滔滔不绝地诬告盛庸几员将领在阵前投敌,内外夹攻之下,抵敌不住,造成了此次兵败的连篇假话。谁知他刚好奏完,盛庸等几员大将的快马军情传到,并在朝堂一宣读,说是李景隆又是临阵脱逃,至使60万大军倾刻瓦解。并说明军虽败,但盛庸等几员大将拼死抵抗,已经收聚起残兵败将10多万人,目前已在山东守住了阵脚,只待派军支援,定能扭转败局……
眼看丑恶面目被揭穿,他不等盛庸的军情快报读完,李景隆就一步跪在朝堂上哭着喊冤,并说自己有决心再领雄兵直捣北平,定能铲除燕王。
面对两个不同的军情奏报,谁是谁非,建文帝真的有些拿不准,不知该听谁的。
程济出班奏道:“启奏皇上,这很明白,这一次李景隆统兵60万已是惨败,这是事实了。作为主帅,不在浴血奋战的疆场,却跑到京城来,这还不明白吗?这是临阵脱逃的罪证。虽说盛庸也是战败,但他仍在战场,并且聚集了10万残兵败将,守住了阵脚。虽是失败,却是有功。臣启奏,将李景隆打入天牢,派人去山东密查,弄清实情,再作处置……”
没待程济说完,李景隆大喊冤枉,并说这是程济妄加推测,说自己是据实奏本,不须派人去密查了。
对此,许多的文臣武将,包括黄子澄等人也对李景隆的行为提出了指责,并奏请建文帝严厉追查。
在这种情形下,建文帝心里明白,李景隆已是罪责难逃。本想将其打入天牢,但他看到李景隆苦苦求饶,心也就软了下来。只是下旨削去了他的元帅之职,一边派人去密查,一边下旨封盛庸为平燕大将军,坚守山东。
这场大决战,朱棣获得全面的胜利,不仅打得明军60万兵马全军覆灭,更使自己的兵力壮大到30万。在这种有利的形势下,朱棣主张乘胜追击,一举拿下山东河南。但姚广孝却摆手说:“我看不可,虽说明军大败,但盛庸却不可小视,他站住了阵脚,以使敌我双方形成对峙局面。如若建文帝再派救兵支援,则对我方极为不利。”
“你这么说,我军不进攻了?”朱棣沉思片刻言道:“不行,我军还是应该乘胜挺进。”
“谁说不挺进,不进攻了?”姚广孝贴近朱棣耳边言道:“我有一计……”
话没听完,朱棣就摇头:“这,这是一步险招啊,要是久攻不下,盛庸带起大军杀回来,我就南北遭夹击,岂不……”
“这你不虑,我已探得李景隆被削职在家,我这就派人……”
这一天的早朝,建文帝正与文武大臣商议是否派兵增援盛庸,忽听皇差进殿禀报,说是派去山东密查的钦差返回,说有重大军情奏报,建文帝急令快快上殿。
密使呈上奏报,言道:“启奏皇上,经多方查实,这一次白沟河决战致大明60万大军惨败,是因主帅李景隆畏缩不前,故意隐蔽后军,恰被燕军识破遭到奇袭,他为了逃命而率先临阵脱逃。故造成全军慌乱,引起全军惨败的,其罪责在李景隆一人。其他将领在盛庸的指挥下浴血奋战,虽败退百十里,却守住了阵脚,已使敌我双方行成对峙局面,急须朝廷派兵支援……”
“这李景隆可恶!”建文帝气得把奏折一摔,“我大明几十万将士的性命全让你毁了呀……”
“启奏皇上,臣请求将李景隆斩立决!”
“臣请求把李景隆凌尺处死,以谢苍天国人!”
建文帝看到满朝的官员全都在奏本处斩李景隆,就手一挥说:“我看程爱卿咋没奏本呢,你说,斩不斩呀?”
程济出班奏道:“臣是观所有人的奏本,该斩!我要是第一个站出来请求,皇上岂不以为是受我扇动和影响。如今皇上看到众人之心,该下决心了。”
面对文武大臣的一致愤恨,建文帝本想立即派人捉拿李景隆的,但他一想到以往与李景隆的友情,不免就有一些心慈,“朕看他已是被削职在家,况且朕也决心从此不再启用,就饶他性命吧!”
“不,对这逆贼,非杀不可!”程济出班跪拜到建文帝面前,言词有些激动地说:“臣观天象,大明可能招至塌天大祸,此人不除,祸患无穷呀……!”
“你!”建文帝厉声喝住程济,“你不要危言耸听,大明江山就北方燕王的一点祸乱,咋就会塌天呢?你,我不看你一时糊涂,我就首先斩了你。我就看,有啥子的塌天大祸?好了,不多说,朕决定急调京城守军10万人马支援盛庸……”
“皇上,不可呀!”程济跪地喊,看到建文帝气愤地走开,他几乎是连爬带哭地说:“皇上,京城不能空虚呀,李景隆不能留在京城……”
这时刻,尽管也有很多的大臣跪地请求处斩李景隆,但建文帝全然听不进,甚至用脚去踢跪拜着的大臣。程济就一步跪至他面前说:“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你不斩李景隆,就斩了我吧!”
“好了,好了!”建文帝把龙袍一摆,“你只晓得杀人呀,能不能不杀呵!朕意已决,人,我是不杀的,那就隔几天调江浙的兵马填补京城的守军,退朝!”
听评书至此,应文“咚”的打了自己额头一拳,心里是翻江倒海的不平静。我呵,枉为天子贵为君,咋就这么的愚蠢?为啥听不进文武百官的忠言,为啥把恶贼当好人……此刻,他是后悔、痛心,恨不得自己去死。
正在他后悔难过的时刻,只听孙说书的“啪”的一声书板响:各位看客,要知大草包李景隆有何险恶之心,要知大明朝真有塌天之祸吗,且听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