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侧门出来时,包子已然恢复了原样。
虽说临走前丧心病狂地一把摔晕了三师兄,可他显然在这天机阁待了不到个把时辰,便被人逐了出来,心中不免有一丝丝的懊恼。
但也仅仅只有一丝丝,因为包子心里想的是:骂俺是废物,俺可还带着神技咧!
其实,哪怕那三师兄态度稍稍好点,包子也会忍不住向他打探一番玄力之事,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包子逃出天兵阁后,一路又窜出十几条巷子,直到离那天兵阁远远的,这才又上了幻城主街。
但这一次,他学乖了,不再贸然打探,他可不想再被黄牙小老头那样的坏人再卖一次!
于是开始挠头抓耳四处张望,想着至少得先找一间锻坊吧。
正当他有些苦恼时,前方突然扬起一片喧嚣,只见一群人围作一团,连连叫好……
包子走近一看,是间铺子,铺门上高悬一匾,写着:陈记包子铺!
包子见了包子铺,立时觉得饿了!
但这包子铺前也不知演得哪一出,竟是摆了一张大擂台,台上端坐九人,九人身前桌上均垒着一屉屉热气腾腾的包子……
原来,这家陈记包子铺乃是幻城中的老字号,名气颇大,其包子选用新鲜白鬃猪肉作馅,肥瘦相间;再配以掌柜的独家秘方,鲜香四溢,常引来幻城中人竞相购买。
今日正逢陈记一月一度的吃包子大赛,更是惹来众人吃着瓜子,竞相围观……
台上九人,有八人皆是左右开弓,不停往嘴里塞着烫嘴的肉包子,有如饿死鬼转世一般……
可当中另有一人却突兀的很,见那人身着灰色粗衣,身形异常肥胖,腚下那张凳子竟是不见了踪影,显然已深深陷入其臀部肥肉当中;他不像其余八位那般狼吞虎咽没个吃相,却是气定神闲的眯着双眼,一口一个、不慌不乱地朝嘴里递着肉包子,像是幼童吃零嘴一般,轻松惬意。
包子见了这人的吃相后,也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顷刻间,这大胖子便接连吞下了十屉包子,遂大叫一声:
“再来十屉!”
而此时,其余八人拼了老命,最多才吃完三屉,可这八人似是习以为常了,丝毫不为大胖子这声叫唤影响,继续疯狂进食,一张张塞得鼓鼓囊囊的脸颊,有如吹弹可破一般!
不多久,当那大胖子再度吃完十屉包子后,台上这才敲起一声锣响,宣告吃包子大赛圆满结束!
台上缓缓走上一位白衫老者,将九人身前的餐桌一一清点后,宣布道:
“今日大赛,胜者……依然是……肉山!成绩二十屉整,奖金一千玄晶!”
原来那大胖子叫肉山,这人倒是与名字一样肉!
而台下围观者似乎对肉山此般压倒性的优势司空见惯了,就如一位玄神狠揍了一群玄体境一般,简直毫无新意,于是纷纷起哄道:“吁……”
“第二名,王壮壮!成绩五屉零七个,奖金五百玄晶!第三名,张实实……”
这时,见台上瞬间蹦起一人,朝台下笑着频频挥手,大肆庆祝道:“哈哈……我第二……哈哈……”
台下也立即响起一阵欢呼……
显然,这位拿了第二的王壮壮比肉山更招人喜欢。
这时,却听那肉山扬起下巴,骂道:
“欢喜个屁!我肉山若是一人分作三份,这一二三名都是我的!”
而包子见了后却立刻想到了阿妈的至理名言,暗暗笑道:这白衣服老头跟阿爸一样,只会做折本买卖!
待台上白衫老者给前三人发了奖金后,众人磕着瓜子纷纷散去……
领了一千玄晶,乐滋滋的肉山起了身,包子这才发现大胖子竟有八尺高,见他摇摇晃晃从台上走下,满身肥肉随着他一步一弹,就像个会随时炸裂的水泡子,让包子不由得为他捏了一把汗!
而下了台走上平地后,他那小步子却又一颠一颠的,竟显得格外轻快!
或是在这幻城中初次见到与自己体格相仿之人——此人不像常人,至少有他肩膀高;又或是被肉山那巨大的食量所折服,包子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肉山在幻城中七拐八拐到了一处偏僻小巷里,“嘎吱”一声,走进一处木门。
包子跟上走近一看,却见那木门还没自己高,平视过去,门上挂着一块破板子,落满了蛛丝灰尘,但隐隐刻着两个字:
“锤铺”!
包子见了这“锤”字已是高兴的紧,当即便敲了门!
“谁啊?”
过了一会,门内才响起一个声音。
门外的包子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再次敲门,眼睛仍旧盯着木门上方的那两个字。
“肉师兄……快去开门!看是谁扰了小太爷好梦!”
静待了片刻后,只闻其声,不见来人,包子只得再敲。
这时,一个极不耐烦的声音越来越近:“来啦……来啦……来啦!”
而包子听有人来开门,笑意渐浓,嘴巴已经包不住上下两排大白牙了。
于是,那人开门后,立时惊呼一声:
“来……来者何人?”
包子闻声后,立即摸着脑袋俯身进门,却见这人并非肉山,而是另一位“小巧玲珑”的玉面公子,身着暗金纹白丝衫,约摸十六七岁,身段匀称,眉如墨画鬓若刀裁,一手提着个鸟笼子,笼中鸟儿也生的俊俏,从头到尾乃是渐变的金色,由深及浅;而他另一手则横挡身前,似乎对自己极为忌惮的样子!
包子再度学着城里人的模样,朝他拱手行礼,憨笑道:
“俺叫包发达,师兄……叫俺包子就行!”
“乖乖!你……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么高个?差点没吓死小太爷和三金子!”
玉面公子稍稍放下了防备,右手仍是高举着鸟笼,但始终与包子保持着丈许远,一双惊眼睁圆了盯着包子不放。
倒也并非这位玉面公子胆小,身高一丈的包子无论走到何处都是极为引人瞩目的,非但如此,他还身着奇装异服、操着浓重口音。
而这位小太爷本倒也不矮,近七尺身高,可他一开门后,却见包子犹如一堵墙一般,将门口挡了个严实,仅露出半个脑袋不说,还咧着嘴露出一排大白牙,这才惊得他踉跄退出几步远!
这时,肉山屁颠屁颠从里面走了出来,见了包子后也是走不动道了,一边上下打量着他,一边又喃喃问道:
“三……三爷……您找我?”
“肉师兄,你死哪里去了?害的小太爷差点尿了裤子!”
“我刚上了趟茅房,刚才比赛时一不留神又吃多了些,拿了第一!”肉山陪着笑脸,随即从纳戒中掏出一屉热气腾腾的包子来,“喏……这是刚从陈记带回来的,三爷趁热吃!”
玉面三爷似乎对肉山拿了吃包子第一名毫不在意,淡淡回道:“不吃,谁知道你上完茅房有没有洗手!”
这二人虽在顾着自己说话,可眼神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包子,而一旁的包子见了那白乎乎的肉包子后,却是咕咚咽了咽口水,又道:
“俺刚才见肉山师兄吃了二十屉包子,嘿嘿……师兄可真厉害!”
“哈哈……所以你就给自己起名叫包子了?”
玉面三爷见这壮小伙倒也有趣,当即放下了防备,又提着鸟笼走近了些。
“不是,俺们全族都叫俺包子!”
“你来这干嘛?”肉山想是知道包子跟了自己一路,于是满脸狐疑地望着他。
“俺见门上写着……锤铺……俺想学打铁!”
“你想学锻技?”肉山似乎有些惊讶。
“嗯!”
“可……掌柜的不在,我也做不得主啊!”肉山有些犯难。
“俺还有些肉干,可以不吃东西,俺睡觉也不占地方,只要师兄肯教俺打铁!”
肉山随即朝那玉面公子望去,似乎是要听他的意思。
“嘿嘿……你看小太爷干嘛?小太爷又不是你锤铺中人!”
见玉面三爷不拿主意,肉山只得又问:“那你能锻几阶玄兵?”
“俺……初阶都不会,俺只会……抡锤!”
包子摸着大脑袋,声音立时低了几分,想必此前被天兵阁三师兄逐出一事对他仍有些影响。
而肉山不仅身材肥硕,脸上也堆满了赘肉,见他深陷赘肉中的小眼一转,道:
“这样……你先留下来给我打下手,待掌柜的回来再做定夺!”
“嘿嘿……多谢师兄!”
包子满口应下,立刻朝四周看了看,这间“锤铺”可谓萧条至极——半丈高的矮墙里,左侧一间破陋不堪的锻房,后头是一排矮小平房,前院除了当中一株颇为粗壮茂密的月光柳,已无他物了!
而那所谓的锻房,不过就是个草棚,可包子见了后,却两眼放光欢喜得紧,立即又道:
“肉……肉师兄,那俺们现在去打铁?”
“这么猴急?你想锻什么?”
“冷泉寒刀!”包子并未多想,脱口而出。
“也罢,师兄给你露一手!”
见二人朝草棚子走去,一旁浅笑不语的玉面公子连忙提着鸟笼跟上,想必也是好奇这黑塔般的包子到底有何能耐。
锻房内的工具皆盖上了厚厚的一层积尘,显然是有些日子没用了。
肉山随即生了地火,架上熔炉,放入锻材……
包子见他并未像天兵阁三师兄那般单掌控火,心想这肉师兄应该不是那所谓的火系玄战师了。
但肉山这一路操作显然更适合包子,因此包子也看的更加认真仔细,当肉山熔好粗胚出模后,包子自告奋勇道:
“师兄,让俺来试试!”
“好!”肉山随手扔给包子一柄锻锤,闪身一旁,与三爷一起拭目以待。
“当”的一声响!
果然不出包子所料,一锤子下去,锻台上的粗胚仅仅凝实了半分,完全不像自己熔的那些粗胚,简直不堪一击!
包子顿时大喜,紧接着便是一顿叮叮当当的暴锤……
不仅如此,他还默念起百锤定音的口诀,虽然他尚未修炼,此举意义不大,但包子却越发锤得起劲,锻台上瞬间金光四溅,锤铺里也响起了久违的金属碰撞之音……
“哇……啧啧……”
随着玉面三爷面带三分喜色的一声惊叹,包子终于亲手打出了第一把玄兵!
虽造形扭扭歪歪不算规整,但包子连忙挥出了几刀,试了试手感后,已然露齿大笑。
更令他心喜的是,此前的一番观摩,那火候掌控的问题已迎刃而解,悟性极高的包子自信完全掌握了冷泉寒刀的粗胚制作!
“不错不错……你这一身的蛮力用来学锻技是再好不过了!”肉山也叹道。
“嘿嘿……”
或许是被包子那雄壮体魄及强悍的手法所折服,玉面三爷又笑道:
“发达兄弟,你多大了?”
“俺快十四岁了!”
“才十四?乖乖!”玉面三爷又吃了一惊,但立刻又笑道,“哪……小太爷我叫叶逸铭,以后你就叫小太爷三哥,三哥罩着你!”
可还不待包子回应,那大胖子肉山立刻跳了出来,劝阻道:
“三爷,这可使不得,我都叫您三爷了,他一来怎就叫你三哥呢?”
叶逸铭,正如他自己说的,并非这锤铺之人,用他自己的话说,是跑来此处“躲难”的,当时掌柜的不在,肉山见他穿着华丽、出手阔绰,便唤他一声三爷,叶逸铭则时而称他一句师兄,时而直呼其名。
于是,肉山便接连给他跑了三个月腿。
今日竟有包子这等憨货自己送上门来,一看便知是个老实人,肉山当然要将包子留下来使唤使唤,自己也松快些。
可三爷这一出口岂不是乱了辈分,他肉山还是个跑腿的?近日里他可都觉得自己跑瘦了些!
“那可是师兄自愿叫的,小太爷又没逼你,师兄快将包子拿出来吧,小太爷现在饿了!”
于是,包子便与他二人坐在月光柳下,一同吃起了香喷喷的肉包子,不多久便熟路起来……
直到最后,只听叶逸铭与肉山异口同声,惊呼道:
“什么?你不知道何谓星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