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两百多年后,他的后裔柳木为了躲过细川忠兴的追杀,又逃回国内认祖归宗。
现柳木听黄坚玉说起这桩江湖上的恩怨,才知道自己被卷入了历史的漩涡之中,虽说时过景迁,可江湖是一个不规则的王国,陈谷子烂芝麻也会酿成一场无休止杀戮的悲剧。何况,幽冥教已被朱元璋注销了帐户,无法登陆大明王朝的平台了,除非是换了一副马甲。
“小兄弟,县太爷菩萨心肠,念在你杀贼的份上,才冒险救你一命,就算你不畏生死,也该为你母亲着想,万一你有个好歹,你母亲如何活下去?”黄坚玉苦口婆心地劝着。
柳木见黄坚玉说得诚挚感人,又见县太爷屈驾寒舍,就不再犹豫,听从了他们的安排。在一天夜里,他和母亲悄悄地离开竹楼,跟随着黄坚玉来到诏安葛霞,隐名埋姓,住入了黄家土楼。
逢山必有客,无客不住山。黄坚玉是客家籍人,在这一带很有势力,他一家百几十人住在占地面积三十几亩的土围楼里,居高临下,气势不凡。
这座土楼,是用沙质黏土和黏质沙土拌合而成的泥土,以夹墙板夯筑而成墙体,厚有一米,高有三层,里面是砖木结构,具有防水防火防盗的功能。
黄坚玉住在土楼南面三楼,拥有几个套间,老伴早死,仅有一女嫁在邻镇秀篆,因他在邵武当捕头,女儿很少回家,故房间一直是空着。
这一次他带柳木母子回家,谎称柳木是他的徒弟,因老家遭遇洪水,无处栖身,暂时寄居于此。族人素知他为人豪爽,具有侠义心肠,既不怀疑也不异议,热情地邀请柳木母子入住。
这里是山区,无田可耕,一样是靠打猎为生,柳木住入黄家土楼后,一改过去内向的性格,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若是打到野猪老虎什么的,扛回土楼宰杀,挨家逐户地分送,哪家有喜丧凶吉的事儿,他和母亲总是热心地上门帮忙。
不上半年,他和土楼里所有的人都混得瓜滚烂熟,如同一家人。
黄坚玉的胞兄黄坚石见柳木生得英俊,为人勤快,心地又善良,便请黄坚玉出面摄合孙女黄三妹的婚事。
这正中黄坚玉下怀,自从那天和柳木比武后,他觉得这个年轻人怀有一身诡异而深不可测的武功,待回到县衙,他又审讯了活着的贼人,得知柳木杀贼时使用的不是幽冥绝学,而是一把人世间罕见的软刀。
他是武学大家,又是老捕头,见多识广,根据贼人描述那夜打杀的情形,他虽然想不出柳木的刀术是出于哪个门派的,但从杀人手法上看,和倭刀有些神似,因为他曾经配合戚家军在沿海地区杀过倭寇,深知倭刀快、准、狠,刀过不沾血。
根据这一推理,他断定当年柳仁毅血洗恶霸盘龙一家后,是从海面逃去了日本。经过两百余年的历史沧桑,幽冥绝学已去掉了元髄,糅入了更多倭人的武学元素。
尽管如此,幽冥绝学放眼于当今武林,若是单打独斗,恐怕鲜有对手。所以,出于惜才而又贪婪的心里,他存心把这支武林奇葩移植到黄家的花园里。
于是,老谋深算的他,一方面有意放出幽冥教主后人出现在八闽的口风,让各大门派闻风而来,无形中给柳木和莫道明施加压力。另一方面他晓以利害,说服知县莫道明从府库拨出银两,妥善安置柳木母子俩。
然后,他以来自江湖上的威胁及出于官方的压力为要挟,迫使柳木乖乖地住入了黄家的土楼。
其实,不用胞兄黄坚石提出这门婚事,城府沉深的他,早就有了这样武学联姻的想法,只是碍于柳木母子初来乍到,也摸不准这个举人哥哥的心思,不便冒眛急于促成此事。而现在哥哥主动提亲,岂不是乐坏了他?
黄三妹生得有几分姿色,能文善武,是黄家土楼里一只金凤凰。
柳木入土楼第一天,就见到帮他打扫、收拾房间的黄三妹,虽然他不知道这是黄坚玉有意暗中的安排,但他对这个热情似火,性格开朗的姑娘产生了一种莫明的好感。也许,这就是他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对黄家献殷勤的原因之一。
他年经不算小了,一路颠沛流离,甚至出生入死,早就渴望着拥有一个安稳而温暖的家,以便让母亲安享天伦之乐。
所以,黄坚玉一入门说媒,且女方又是他的意中人,他哪有推辞之理?
而黄坚玉为了拴住这匹千里驹,附加了一个入赘的条件,则是过继柳木在自己的名下,赘侄婿补代,承嗣香火,让自己死后拥有一个灵牌,清明回家说不准吃上香喷喷的烤猪,哪怕是一条咸鱼也行,总比当孤魂野鬼四处乞讨强。
这条件似乎有点苛刻,可柳木并不在乎,为了娶上黄三妹,按他的武士道,即使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何况,他有半个日本人的血统,并不过于注重这些民间习俗,因为日本人对姓氏不讲究,什么猪呵狗呵都可以为姓,真是八格牙路。
因怕泄露他的身份,在黄坚玉的主持下,婚礼从简,只是在土楼里办了十多桌酒宴,结婚那天,莫道明也来了,亲笔题写“琴心剑胆,珠联璧合”的贺联,还送上一笔丰厚的贺仪。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是人生的两大乐事。酒宴散后,柳木醉熏熏地回到新房,可一入房内,三件暗器嗖然射来,他一惊,左右手一抄,接住两个暗器,射向脸门的那一个,竟被他用牙齿咬住。哈哈,这不是什么暗器,而是小桔子。
“好身手,叔公之言,果然不虚。”
黄三妹头罩红布,见柳木入来,伸手入果盘,抓起三个小桔子当暗器使,为的是试探他的武功,没想到,这么近的距离,而且他在醉意之中,还能如此轻易地接住,可见他的武功的确是像叔公所说的一样,深不可测。
看来,从今夜开始,自己这一生注定被这个男人欺负了,一想到掀开头巾后接下来的动作,她的蛋脸羞得比红头巾还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