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袁崇焕戍边八年,仅是在袁崇焕遭阉党魏忠贤排斥辞官时,回到黄家土楼小住了一段时间。袁崇焕复出后,他一直呆在边关,再也没回过老家。
其间袁崇焕曾经劝他将户口和家属迁到北京,但他考虑到自己仅是一名镇守边关的统兵官,且战事频繁,便婉言谢绝。
统兵官,相当于总兵一职,无定员、无品名、无价位,遇上战事,则挂印出征,若无战事,则缴印归营,由朝廷论功赏职。
原以为狼烟边关未靖日,正是男儿建功时,但没想到遇上崇祯这一昏君,使他沦落为有国难投,有家难归的处境。
八年青春与心血打了水漂且不说,如今还在一个弱女子的保护之下,这种滋味对一个有血性的男人而言,确实是感到一种悲哀,一种侮辱,什么壮怀激烈?什么精忠报国?放他娘的狗屁,到头来还不是痴人说梦?
哀大莫过于心死,如果说此时柳木的心还有一丝欣慰的话,那就是自己在落难之时遇到了一个红颜知己,自此在温柔的梦乡中,借缱绻之情,抚慰着自己内心的痛楚。
唉,同是天涯沦落人,姻缘这个东西,怪到让人有点吐槽。一个在天南,一个在地北,素不相识的两个人在平行的轨道上走着走着就走到交叉点了。
这不是风的媒介作用,也非水的摄合之意,萍水相逢,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定数,从某种程度上而言,验证了“千里姻缘一线牵”的唯心之说。
崇祯千刀万剐了兵部尚书兼蓟辽督师的袁崇焕,对大明王朝文武百官确实是起了一种杀鸡儆猴的震慑作用,尤其是戍边的将士们,心惊胆战,如履薄冰,披甲上阵时,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忠于职守,舍命杀敌。一时,大明王朝似乎有了一点回光返照的气息。
陷入非理性亢奋中的崇祯,脸上泛起了一层血色,显得精神多了,闲时御驾国子监,向监生们讲解忠孝节义的君臣之道,暂时把袁崇焕首级被盗的事搁置于一边,不再天天拍龙案吹胡子瞪眼睛了。
上不催下不管,折腾半月有余,因抓不到贼人的影儿,那些负责缉捕的官兵及衙差心灰意冷,不再卖力查办此案。
风声一过去,柳木、钟绮芙、佘斗,罗立四人在广渠门内东花市斜街52号大院里为袁崇焕建坟立碑。
这里曾经是袁崇焕私邸,忠魂能够长眠于此,也算是以另一种方式回家了。
一番哭祭之后,佘斗因为不能抢在官兵缉捕之前,救出袁崇焕原配夫人黄氏,感到愧对死去的袁崇焕,又怕别人占了院子而挖走袁崇焕的坟墓,再加上主仆情深,不忍心让自己的主人孤冷地长眠于地下而感到寂寞,所以,他选择留在京城,世世代代为袁崇焕守墓。
一百五十二年后,乾隆皇帝正式为袁崇焕平反昭雪,当他闻知袁家义仆世代守坟之事,大嘉其忠,欲赐之官爵,但佘家后人以恪守祖训不能出仕的理由拒绝了。
至此,尘埃落定,袁崇焕的冤情大白于天下,只可惜,为他平反的不是崇祯,而是他的敌人。阴曹地府下,崇祯是否赞成乾隆这样御笔一挥呢?
公元1644年,是大明王朝灭亡之年,也是历史上罕见的“五皇临朝”之年,史称“四元交汇”。
五皇四元则是大明崇祯十七年,皇帝朱由检;大顺永昌元年,皇帝李自成;大西大顺元年,皇帝张献宗;大清顺治元年,皇帝爱新觉罗?福临,还有弘光元年,即是南明皇帝朱由崧。
这一年的历史显得有些紊乱,进入了群雄混战的时期,逐鹿中原,谁能执天下之牛耳?
三月十九日清晨,明朝兵部尚书张缙彦打开正阳门,迎李自成部将刘宗敏部入城,随之,李自成在崇祯贴身太监、东厂督公王德化的引导下,从德胜门入皇宫,经承天门步入皇殿。
悬挂着达摩克利斯之剑的那根马鬓突然断了,大明王朝寿终正寝的时刻已经到来,可蒙在鼓里的崇祯还象往日一样击鼓上朝,欲和群臣商议守城之事,祈祷着京城解围的奇迹再一次出现。
然而,当他上殿时,有如走入阎王殿的感觉,御门听政的太和门前除了铜狮一对,铜鼎四只,空无一人。
“皇上,文武百官都去恭迎闯贼了,连您的心腹王德化也反了。”贴身太监王承恩跪在他的脚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妈个巴子,养了一群白眼狼,你丫的为啥不去?留在这里想看朕的笑话吗?”望着空荡荡的宫殿,崇祯在绝望中几乎发疯了,一脚踢开王承恩。
“奴才生是大明的人,死是皇上的鬼。”王承恩的鸭王嗓子哭起来极是瘆人。
“唉!那帮带把的爷们都不如你这个没蛋的太监,朕真是瞎了眼,当了这么多年的昏君。”
崇祯感动得几乎想哭,也难过得撕心裂肺。他知道大明王朝完了,回到内宫,他一会儿笑一会儿哭,象一条疯狗一样,见人就乱撕乱咬,先是赐皇后、皇嫂自尽,后拔剑砍死了袁贵妃,还砍伤了自己的女儿。
一阵发泄后,他丟掉血剑,象一只丧家狗一样仓惶地逃到煤山,在寿皇庭东侧的一颗歪脖槐树上,用一条三尺白绫,终结了自己的一生,在对面的一棵树上,陪伴他上吊的是他的贴身太监王承恩。
临死前,他在遗书上写道:“朕自登基十七年,逆贼直逼京师,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致逆贼直逼京师,然皆诸臣误朕也。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从遗书里可以看到,他至死都是把亡国的责任推在文武百官的身上,自己并不躬身反省。
十七年来,包括袁崇焕在内,他先后害死了七个兵部尚书,天怨人怒,就怪不得现任兵部尚书张缙彦向李自成献城而降了。
袁崇焕若是在天有灵,看到这个亡国之君成为一个吊死鬼,该是如何感想呢?“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守辽东。”这诗似乎太多情了,袁督师呵,你睁开眼睛看看吧,勇将何在?忠魂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