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鲸盘踞仙人岛多年,藏钱存粮颇丰,足以维持蓝旗军三五年的开销,只是枪支弹药被虎鲸主力带走了大部分,剩下的因为这次夺岛及打伏击战,损耗甚大。
幸好虎鲸遭到重创,不敢卷土重来。不然,匮乏的枪支弹药还是让蓝旗帮难以守住仙人岛。
现亟待解决的问题就是如何补充枪支弹药?但初来乍到,人生地疏,从哪个渠道采购呢?问麦芒等降将,他们也不清楚,因为这种机密的事儿只有虎鲸及秃鹫才知道。
现秃鹫已死,尸首浮起来时被鱼儿咬得面目全非了,不过,麦芒等降将还能认得出来。断了线索,束手无策,为此,一连几日,周香怡闷闷不乐。
这天上午,她升帐议事,坐在虎鲸的虎皮大椅上,和郭人杰、麦芒等人议来论去,最后还是聚焦在枪支弹药这个绕不去的问题上。
“不如我们去偷袭安南水军,兴许能夺得一批枪支弹药,以报这次他们假冒商船偷袭我们之仇。”郭人杰恨恨地道。
“安南水军再不济也是正规军,凭我们现在的穷酸相,想打赢他们似是不可能。即使打赢了,用兄弟们的生命和现存的弹药,抢到一批枪支弹药,也是不值得。再说,我们刚在这里站稳脚跟,不想得罪他们而埋下祸根。”周香怡当场否决了他的说法。
“大当家英明,其实安南水军比我们还穷,就算抢了,也没有多大油水捞。若想抢的话就抢清军的。现在清军重视马步军,水军薄弱,防守空虚,我们何不在海面截劫他们的军火运输船以补充自己弹药不足?”麦芒附和道。
“干我们这一行的,见了官兵,犹恐躲之不及,你却怂恿我们抢劫官船,和官府作对,是何居心?莫非你和乾隆有血海深仇?”郭人杰质疑地问。
“海盗就是海盗,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就是天皇老子也不怕,何况是官府。我和乾隆无仇无怨,但咱们汉人和满人有着不共戴天之仇。”麦芒不卑不亢地应道。
“你口口声声说抢劫官军运输船,那给你一支人马,你敢去吗?”郭人杰睥睨地反问。
“敢。”麦有金不假思索,一口应道。
“算了吧,凭你的胆量?若你是个不怕死的主,也不至于归顺我帮了。”郭人杰露出一脸轻蔑的神情,挖苦着。
“阿杰,你越来越放肆了,若不是三当家出谋献策,咱们焉能夺得此岛?若不是三当家死守龙口,咱们岂能重创虎鲸主力?依我看,他的胆量和能耐在你之上。”周香怡听得不顺耳,沉着脸训斥。
而麦芒闻郭人杰所言,并不羞恼,只是淡淡地应道:“二当家之言差矣,我在虎鲸手下是一名海盗,现归顺蓝旗帮也是一个海盗,只不过是酒换了一个瓶子而已,这似乎与胆量没有什么的关系。我若是出卖虎鲸而投靠官府,干出绝灭黑旗帮的事儿,那才是你所瞧不起的人。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相信这个道理二当家会懂得。”
“你这里狡辩。若按你所说,咱帮原三当家也是良禽?呸,他是禽兽不如猪狗不如。”郭人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沬,骂道。
“我和他不同,他是有意背叛,妄图置蓝旗帮于死地,而我是无奈而为之,为救蓝旗帮而来的,这叫顺应潮流而顾全大义。”麦芒反驳道。
“好一口伶俐之齿,雄辩滔滔,却是泾渭分明,真是上苍见怜,赐三当家于我,好教我添上双翼。”
周香怡见芒受郭人杰如此讥嘲与奚落,不但不卑不亢不羞不恼,反而谈笑自若,答辩如流,分明是一个热血的汉子,且颇有大将风度,比柯玉笋不知强出多少倍,不觉心里大喜。
她出生于商人之家,通哓经史,自然明白麦芒话里的意思,也晓得汉人和满人势不两立的道理,何况她是满人统治下的受害者,既有杀父母之仇,也有蹂躏自己之恨。只是这些话儿,从一个年轻人的嘴巴里说出来,虽说不是震耳若聋,气壮山河,可也流露出一种凛然的正气。为此,她觉得他不是一般的人物,至少不是一般的杀人越货的海盗。
虽然她私下认可麦芒的说法,若是时间上溯到十几年前,必是一拍即合,且不说偷袭清朝水军,就是潜入京城暗杀狗皇帝也无所畏惧。但经过十多年风雨剥蚀,即使是一块有棱有角的石子,也变得有如鹅蛋石般的圆滑了。
驭将之道,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的部下有过激的言行或是有偏激的思想存在,以免引起众人恐慌,从而涣散了军心。
“三当家,咱们是海盗,满人和汉人的事咱们就别掺和了,当务之急是如何搞到弹药的问题?至于劫什么船日后再议。”
她用犀利的眼光睃了麦芒一眼,脸色虽是温和,却是不怒自威。
“要不我去安南国一趟,看能否购买到一批弹药?”麦芒并不畏怯,毛遂自荐。
“这事嘛,有待从长计议,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能力,实在是寨子里的琐事太多,诸如归顺兄弟的留置问题,阵亡者家属的安抚问题等等,会让你忙得够呛的。”
周香怡迟疑一会儿,编出一个堂皇的理由搪塞,其实,他是怕麦芒寻找借口,黄鹤一去不复返。麦芒是何等精明,从周香怡的神色中马上捕捉到她的狐疑,不敢再提此事。
这时,一个心腹入来,在周香怡的耳边嘀咕几句,递给她一个蜡封着口子的小竹筒,然后退出议事厅。
“我们离开绿岛前抓到的三个人,现在关押在哪里?”她打开封口,从小竹筒里倒出纸条,看后,劈头问着坐在左侧交椅上的猴子。
“那夜兄弟们只顾打仗,无暇顾及此事,清理阵亡名单时,才知道看守他们的两个兄弟已失联,船只和肉票不知所终,估计是被炮火击沉了。”猴子欠身应道。
“现在你们各带一队兄弟们分头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明白吗?”
她沉着脸宣布散会,外出寻人。众人不知是什么回事?又不敢过问,只好战战兢兢,受命而去。
“几个肉票而已,值得如此兴师动众吗?”郭人杰不解地问。
“肉票并不重要,可来向我们索讨肉票的人太重要了,但愿肉票还活着。”她脸带愁容地应道。
什么人这么重要?竟教一个女魔头如此紧张。郭人杰和麦芒一头雾水,心里嘀咕着。
按帮规,帮里一些重大机密的事儿,如果大当家不公开,任何人都不准明问或是私里打听。
也许,郭人杰和麦芒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因为这是周香怡的私人秘密,这是船王黄昌颐用信鸽复给周香怡的信儿。
一看到信里船王那含有质问性的口吻,周香怡这才想起那夜确有这种事儿,当时因为没有时间,连问都不问就交给手下羁押。
没想到这一出,竟玩到船王的头上来了,若是肉票毫发无损,误会还能冰释,假如找不到呢?怎样向船王交代?
船王,是她一生中唯一得罪不起也不愿得罪的人,因为除了她无人知道,帮里的柴米油盐酱醋枪支弹药等等,几乎都是经船王操心帮办的,从某种意义上讲,船王是蓝旗帮在隐秘战线上的“大总管”,更重要的是,他还是她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