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天凌扛着少女出门。
开门的瞬间,一支银箭破空而来,眨眼到了他咽喉处。
席天颖的冷笑凝滞,他隐于远处阁楼,看到有人闯进少女的房间,前来救援,却未想不到,出来之人竟是席天凌。
这一瞬间,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不敢想象自己竟亲手杀了兄长。
席天颖的恐慌只经历了一瞬间,电光闪烁的一瞬间,那支轻羽箭已到了席天凌手中。
这一刻,身体的反应甚至快过大脑,手中抓住箭时,席天凌才反应过来,他未想到,席禹钟虽走了,但席天颖却始终等待着。
他忘了,自己的弟弟虽年少,却是神箭手。
一个神箭手,最不缺的便是静心和耐心。
男孩先是一喜,随即愤怒起来,缓缓架起手中弓箭,神色冰冷,看着席天凌。
“昨天夜里,闯入见翎姐姐房中的,也是你?”
不等席天凌回答,男孩又道“你该知道,席家容不得你这样的败类!”
席天颖冷笑,冷笑中充满痛和怒,眼前此人是他最尊敬的大哥,正因为尊敬,此时才更痛更恼更怒!
席天凌扔下手中轻羽箭,手指在咽喉抹过,感到一丝刺痛,指上血迹殷然,他反应慢得半分,便会死于自己亲弟弟之手。
心中一阵恼恨,席天凌抓着少女的手,狠狠攥紧。
虽隔着被子,少女依旧感到剧痛,闷哼了一声。
“放下见翎姐姐!”
男孩盯着席天凌,将银弦弓引为满月。
席天凌随手扔下少女,他有意令少女吃苦头,将她抛远,令她的额头撞在走廊上,擦破额角的血皮。
“嗖——”
轻羽箭羽毛刺响,穿空而过。
箭尚在空中,他再次三箭同搭,引弓射出,弦响,三箭齐飞,紧随第一支箭,笼罩了席天凌周身四肢。
席天凌随手挥动,抄住两支箭。
另外两支箭目标是他的左右腿。
他脚尖横扫,踢在两支箭的箭尖上,令其向上飞起,随手一扫,轻易将四支箭拿在手中。
随手抛下箭,席天凌嘴角闪过一丝微笑。
终究是兄弟,他虽愤怒至极,这四箭却只取四肢,并无要他性命之意。
“你总是顽劣,不肯吃苦,箭上毫无劲力,如何伤得了我?”
男孩再次搭起了弓箭,冷冷道“你自己什么下流作风,也来说教?”
席天凌轻轻叹了口气。
“天颖,我们兄弟相处多少年了?你和这女人见面才多长时间?你不信我,信她?”
席天颖冷笑道“我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
“这女子绝非送贺之人,她混进侠剑山庄,另有目的。”
席天凌的话太过出人意料,令席天颖一愣。
“你也不想想,云泽之人,箭术又怎会差到如此地步?”
席天颖冷冷道“她身子纤弱,并未练箭,这有什稀奇的?”
席天凌道“她能拉开三石强弓,恐怕整个侠剑山庄能对付得了她的没几个,岂能称作纤弱?”
席天颖下意识看向少女,显是想听她如何解释。
少女却是冷冷一笑,恼恨的哼了一声,虽是委屈之极,却并不解释。
她未解释,但委屈的神情却比解释更有说服力。
席天凌冷笑,道“你用不着故作可怜!”
少女眸中水雾弥漫,恨恼道“偏你们中原人便如此多疑,主母早就有意送我回中原寻亲,她知武功自保的能力重于箭术,因此教我习武,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男孩下意识看向席天凌,他虽聪颖,终究是个孩子,这般情况已令他混乱起来,失去了判断力。
席天凌闯入少女房中,欲掳走她,这是事实,任何人看到这一幕,加上少女昨天所说,都不会再有犹豫。
他所难决者,便是出于对席天凌的尊敬和信任。
席天凌冷冷盯着少女,道“你巧舌如簧,倒真是生得一张好嘴!”
少女不屑理他,却是斜了眼席天颖,冷笑道“你先前还说要护我,见是自己家人便不动手了,巴不得自己大哥是好人,而我却是个坏人!”
她说着眼中留下泪水,道“终究你们是家人,索性杀了我灭口,天地不知,免得坏了你侠剑山庄的名声!”
这一番泫然欲泣,冷嘲热讽,令得男孩脸上发热起来,不由再次引开了银弦弓。
男孩有着自己的判断力,眼前一切都在证明席天凌是个心怀歹恶之意的淫贼,他内心却希望这少女是混进侠剑山庄的贼人,如此一来,大哥的所为便无可非议。
少女一言中的,令他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实在卑鄙。
席天凌看向少女,眼中意外的同时,也不禁闪过杀意,他终于也发现,自己小瞧了这少女,她武功也许只是二流,却悉知人心,狡诈之极。
少女偏头看着席天凌,在席天颖看不到的角度,冲他冷冷一笑。
如今他已没法子对她出手,因为这里是侠剑山庄,正义之地,他便是有足够的证据,也得行侠义之举,恕了自己,何况现在,他才是恶徒。
而自己,只是在他们侠剑山庄受了委屈的可怜少女。
侠义山庄是个义气之地,他们总得给自己一个交代,这就叫君子可欺之以方!她向来知道,对付君子,这正是最好的武器。
席天颖盯着席天凌,手中弓引得更满,道“拿出证据!”
“证据……”席天凌微微皱眉,他若有证据,也不会暗中行事了。
远处,一人缓缓走了过来,正是席禹钟。
席天凌和席天颖的脸色同时一变。
此事先前或许还能私下解决,但此时,席天凌若不能证明少女别有用意,那么今日除非少女点头,否则心中为了顾全侠剑山庄的面子,平息少女怒气,很可能大义灭亲。
而这少女,指望她放过自己,席天凌也只能等死了。
席禹钟神色冰冷,走近少女旁边,道“姑娘里面是否方便?”
少女冷笑,道“我既知有淫贼惦记,难道还脱光了衣服等他不成?”
她此话非但对于席家已甚是不屑,显然对席禹钟亦不再尊敬,席禹钟微微皱眉,叹道“侠剑山庄出了不孝之子,令姑娘蒙受委屈,此事在下一定给姑娘一个交代,姑娘若方便,在下便掀开被子给姑娘解穴了。”
少女未再说话,喉咙中“嗯”了一声。
解了少女穴道,席禹钟想要扶她起身,却被少女甩开。
席禹钟看着席天凌,眼中露出一丝冷厉,缓缓道“你有何话说?”
少女忽的冷笑,道“席大侠是要他为自己开脱不成?”
席禹钟转头,看着少女,道“无论如何,终是一条生命,幸姑娘并未受辱,一旦无辜而损了他性命,姑娘想必也于心难安,便听他说几句,免得落下遗憾。”
少女冷笑,道“此事若换了别人,不知席大侠是否也会如此宽义?”
她口中“大侠”二字语气甚重,显有嘲讽之意。
席禹钟道“无论是别人,还是这不孝之子,在下都一心以待。”
少女冷笑,嘲讽道“若令郎说他睡糊涂了呢?”
席禹钟道“他若说出诸如这般的理由,在下立时便将他毙于掌下。”
“好!”
少女冷哼,道“小女子也很想听听,令郎两次闯我房间的正当理由!他若拿出证据,也请席大侠千万莫要留手,杀了我就是,若他说不出个正当理由,我也只好要他一死,还我公平!”
席禹钟点了点头,看向席天凌,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缓缓道“你于池州城中眠花宿柳之事,我久已听闻,虽不光彩,但两厢情愿,无违正道,我以为你年岁稍长,自然收敛,没想到……”
他叹息着,道“你若不能自证清白,就自绝经脉吧,此事你该当谢罪!”
席天凌亦是叹息,以前的恶评加眼前之事,面对这个巧舌如簧的狡诈少女,自证清白,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