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州。
若人手齐全,要找翠玉堂并不难,但步姮一人,却要碰些运气。
翠玉堂人数众多,自然引人注目,他们早上才离开,见过的人必定记忆犹新,若从轻燕门一路打探,办法虽笨了些,却是有可能寻到他们的下落。
当然,倘若他们化整为零,掩藏踪迹,那就另说了。
除此外,还有更简快的办法,去酒楼喝酒。
西城,聚贤楼。
城池中最不缺的就是酒楼,酒楼的营向自然并不相同。
比如龙剑飞留宿的凤翔楼。
凤翔楼是池州城最奢华的酒楼,往来都是江湖中的成名高手、富商巨贾以及军官权贵等。
聚贤酒楼自无凤翔楼那么豪华高档。
但它同样具有特殊性,因为这里是江湖人的聚集之地,与凤翔楼不同的是,聚贤楼没有门槛,什么人都来,保镖的、劫镖的、窃盗的、赏金追凶的、耍杂卖艺的、好色采花的、落魄江湖的、为人护卫的、专职杀人的……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正因此,这里的消息广泛庞杂,若足够耐心,能听到整个江湖中近来发生的大事。
入酒楼,少女选了偏僻的桌子,要了壶酒,却未动杯盏,静静坐着,侧耳倾听,她易了容,相貌平凡,并不引人注意。
枯坐半晌,少女不禁失望,她未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因为今天的话题只有一个,侠剑山庄。
作为西南联盟的盟主,席禹钟自然深受江湖人仰望和关注,侠剑山庄出了大事,整个西南都会动荡。
“听说龙大侠是来给侠剑山庄贺寿的,他为什么不直接去侠剑山庄,那样的话,侠剑山庄也就不会出事了……”有人叹息着。
“听说他的贺礼还未送到手上,龙大侠应该是想拿到贺礼后再去侠剑山庄的,只是没想到,侠剑山庄会遭逢巨变……”
“听说龙大侠和席大侠是至交,这一次龙大侠必定震怒,若能直接灭了……”有人说着,后面的话并未说出,显是怕招惹麻烦。
“可惜啊,席大侠一代宗师,竟然被人掳了……”
有人摇头一叹,道“落到他们手中,我想席大侠多半凶多吉少了……”
“据说席大侠是中了毒。”
“若非中毒,虹教那些下三滥……怎是席大侠的对手?”说话的人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脸色醋红,舌头都大了,显然已酩酊大醉。
酒楼中的人都是一惊。
虹教近两年来攻伐扩张,已是西南的一方巨擘,聚贤酒楼人流混杂,其中难免有魔道中人,一不小心祸从口出,就可能招致杀身之劫。
众人谈论半晌,始终未有人点出虹教之名,正是怕招惹麻烦,却不曾想这醉酒少年却说了出来。
“你说话可收敛些,看你也是跑惯了江湖的,总该知道一些江湖禁忌吧?”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好心提醒他。
“有什么好怕的?这种事能瞒得过谁?”青年醉态酣然,不屑冷笑。
周围的人都起哄着,附和轻年,虹教就算要立威,也不可能大开杀戒,最多杀一儆百,而这醉酒少年做了出头鸟,其他人也就肆无忌惮了。
先前提醒少年的中年脸色一变,拉住他道“你喝醉了,还是先和我离开吧,我帮你找个住处。”
“怕什么?他虹教再邪,还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不成?”
“你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中年拉扶住他,道“我还是先送你走吧,免得你胡说八道,惹祸上身。”
这人颇是好心,付了两人酒钱,便要扶着轻年出门。
一个小厮忽然挡在了门口,笑道“客官,本店规矩,在本店吃酒喝醉的人,由本店负责照顾,毕竟,倘若醉酒之人出门便被洗劫,或者杀了,往后这里就没人敢来了,您是说么?”
这小厮笑着,眼中闪出一丝凌厉,少女这才发现,这小厮看似普通,身上居然有不俗的内功,行走间脚步轻息,看来轻功也不错。
“也……也是,我正嫌他麻烦呢……”中年脸色一变,松开青年,侧身溜了出去。
就在他离开的瞬间,轻年眼神清醒起来,嘴角露出一丝淡笑,醉意却是消失不见了。
“你没钱就别来喝酒,每次都用这一招叫别人帮你付酒钱,下一次,我可不会帮你!”小厮看着他,很是不满的说着。
“你帮他,还是帮我?”
轻年一笑,道“我正想从他身上弄点酒钱呢,你却扰了我的生意。”
“再这样下去,我看你距离魔道也不远了。”
小厮说着,肩上毛巾一甩,收拾起了桌子,不再理他。
这青年原来是装醉,酒楼中很多人这才反应过来,亦都吃惊,他们都亲眼所见,这青年可是喝了整整一坛子的竹叶青,这酒量可谓惊人。
少女也打量了那青年一眼,她看过去时,青年也正向她,见少女看他,嘴角一弯,向她走了过来。
少女皱了皱眉,她应该并不显眼才对。
“这位姑娘,你好。”
少女看着青年,青年却看着她桌上的酒。
她并未开口,点了点头,非是有意扮高冷,她易了容,但不会改变声音,一旦开口,声音与年龄不符,容易惹人生疑。
青年虽见她并无交谈之意,却并未离去,笑道“姑娘这酒摆了上来,却一杯不喝,当真是浪费了。”原来,他看上的居然是少女桌上的这一壶酒。
少女一句未说话,却做了个请的手势,她虽性格冷淡,不喜多言,但却并非桀骜嚣狂之人,这酒她的确不喝,也的确是浪费了,给他并无不可。
青年欢喜一笑,坐下身来,在他坐下时,少女却是起身,在青年愣神中,付了酒钱,出了酒楼。
这里的消息虽然庞杂,可惜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侠剑山庄上,她恐怕听不到想要的消息,既被人缠上,正好离开,省得麻烦。
出了酒楼,少女微微叹息,以她的性格,这种询问打探的事当真是做不来。
池州城一门、一派、两帮。
轻燕门、严华派、飞蛇帮、海沙帮,于整个江湖来说,他们只能算小门小派,甚至于西南三州来说也并不算大,但在池州境内,却算得一方不大不小的势力。
翠玉堂人数不少,寻常宅院难以容纳,落脚点很可能会在这几个帮派中。
少女一路询问,将严华派、飞蛇帮、海沙帮查看了一番,最终失望,翠玉堂似有意掩了行踪,这些地方太过显眼,并不在他们的选择中。
一番寻探下来,已近黄昏,少女放弃了寻找,准备出城回到山村中留宿,忽然,她看见两个身穿灰衣,腰系墨绿带的人走进街角的一个门中。
墨绿腰带,上面绣着一只苍猿,这正是翠玉堂的身份标示。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少女暗自感叹,抬头,门顶匾上写着四个大字,云来赌坊。
此时天色还亮,赌坊中却已点上了灯烛,厚厚的帘子遮蔽,外面却不到什么声音,进入其中却是人声鼎沸,吵得人耳目昏冥。
少女皱着眉,四下寻找,终于在一处角落的牌九桌前找到了其中一人。
此人四十来岁,方头大耳,身材显胖,此时他手中拿着两张长三牌,脸色甚是激动。
少女并不赌博,但也知他手中牌不小,果然,起牌后大于庄家,赢了不少。
他脸色甚是得意,还要再下注,少女冷笑了一声,淡淡道“翠玉堂正掩藏踪迹,你还敢出来赌博,看来是活腻味了。”
此人浑身一震,脸色巨变,看向少女,眼中带着恐惧。
“跟我来!”少女说了一句,走出赌坊。
那人跟在她身后,此时已是一脸冷汗,眼中却不时闪过一丝狠厉。
出了门,少女干脆的道“带我去翠玉堂落脚之处。”
“你不是翠玉堂的人?”此人脸上带着惊疑,戒备的看着少女。
少女冷冷看着他,道“少废话。”
此人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嘴角闪过一丝狡狯,点头道“跟我来。”
一处小巷中,他忽然回头看着少女,衣袖中拿出一柄匕首,脸上带着狞意,恶狠狠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不说出来,爷们废了你!”
少女未说话,大步走近,在他扬手刺出匕首时,连环两脚,一脚踹在他手腕,踢飞匕首,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上。
她接住匕首,一脚踏在他背上重心,令他难以挣扎,一手以匕首抵住他咽喉,冷冷道“你规规矩矩带我找到翠玉堂,还能留下性命,再耍花招,就是逼我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