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在平阳客栈的一个小花园内,一位青衫少女正专心致志地练习着云霄阁的绝学之一忘忧剑。旁边,她的师傅正严厉地指导着她:“这里要再快一点!...这里要慢!...手再抬高些!...”
今天是西域火莲堡的主场。楚薇澜本来很早就起身想去观战,却被景鹜逮了个正着:“澜丫头!又想去偷玩!”“师傅...”楚薇澜耷拉着脸。“明天就要比赛了,你好几天没练剑了,好歹也热热身啊!”明天便是云霄阁的主场,已满16岁的楚薇澜自然也会上场比试。“昨天不是已让你去看了天山的比赛吗?今天你就收收心,好好练练剑。”景鹜的语气比之前柔和了点,楚薇澜不情愿地撅着嘴。
“澜丫头乖,听你师傅的话,这火莲堡的比赛你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你要真想看,下午等你练完剑咱们去看决赛不就得了!”景灏正欲出门,刚巧在门口撞到了景鹜师徒俩的这一幕,于是插嘴道。
“你说的啊!不准反悔!”楚薇澜兴冲冲地提剑就往花园走去,只剩下景鹜景灏两人在她身后笑着摇头。
“师弟,我知道澜丫头对你来说自是与别人不同,但你也别太宠她,以后管不住可就麻烦啦!”景鹜叹道。“师姐说得是,我以后会注意的。”景灏笑着轻答。
“澜丫头,专心一点!”景鹜严厉的声音打断了楚薇澜的神游。转眼申时已过,楚薇澜早已全无心思练剑,眼巴巴地盼着景灏早点来接自己脱离苦海。
“这一招用力太猛了!”景灏的声音终于传来,“忘忧剑讲究的是柔中带刚、以柔克刚!”“师叔!!!!!”楚薇澜一声悲鸣,早已飞奔过去抓住景灏的胳膊,那神态像极了一只小狗,正伸长舌头,不停地对主人摇着尾巴。景灏忍不住捧腹大笑:“哈哈哈,不就让你练个剑,至于吗!”楚薇澜吐了吐舌头,可怜巴巴地向景鹜望去。
“罢了罢了,想去便去吧!”景鹜无奈地摇摇头,话音刚落,楚薇澜便开心得蹦了起来。“明日的比试,你可千万别给师傅丢人才好!”景鹜又道。“徒弟必将全力以赴!”楚薇澜双脚并拢,双手抱拳,颇为严肃地朗声回答。
景鹜只得笑着摇头,楚薇澜早已拽着景灏朝擂台走去。
“沙茗,胜!”刚到擂台,便听得台上宣布上场比赛的结果。楚薇澜向台上望去,只见一个身着蓝衣、面目冷清的少女,正抱拳向观众淡淡行礼。她的旁边,一个同是蓝衣的男子,正倒在地上,表情像是受到了严重惊吓,口中溢着鲜血。空中,一只鹰盘旋着,不时发出悲鸣,此时听来,让人有些毛骨悚然。楚薇澜感到有点害怕,挽着景灏胳膊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身子不由地往后缩了缩。
“澜丫头莫怕。”景灏用另一只手拍了拍楚薇澜挽着自己的手,“这人是中了幻术,一时间筋脉逆行,才落得如此下场。火莲堡是靠阵法和幻术出名的门派,台上这两人,想必都是幻术高手。”楚薇澜点点头,复听到旁边二人议论道:“这沙茗也真够狠的,之前与她交手那几人,都是这般受了重伤倒下,既然都是同门,又何必下手如此之重!”“是够狠!不过这沙茗也够厉害的,今年初次登上‘奕’的擂台,已经击败了几位师叔伯,不知呆会与红莲交手,又当如何?”
“什么?已经轮到红莲出场了?”景灏惊道。红莲的名字,楚薇澜也听过。她是上次‘奕’中火莲堡的代表者,与景灏交过手。“这沙茗看起来跟我一般大,竟能与火莲堡的第一高手过招,真是厉害啊!”想到自己平平的武功,楚薇澜不禁叹道。“不错!这么快已经到决赛了,想来这姑娘之前一定都胜得颇为容易,确实不简单。”景灏也赞。
休息的时间很快过去了。一红衣女子步上擂台,台下立刻嘈杂一片,有欢呼、有呐喊、也有议论。台上的红衣女子,面容生得有些妖艳,怀中正抱着一只雪貂,歪头轻笑看着沙茗。
“施展幻术之人都有一个‘神引’,幻术通过‘神引’展开,施幻之人通过控制‘神引’来控制自己的幻术。”景灏知道楚薇澜哪里懂这些,故解释道,“这雪貂便是红莲的‘神引’。”“那沙茗的‘神引’是什么?”面对着楚薇澜的问题,景灏笑着看看天空。“是鹰!”楚薇澜叫道。“不错!”景灏微笑着点头。
比赛正式开始了。与寻常的武功比试不同,红莲沙茗两人此刻都退到了擂台边缘,场中剩下了各自的‘神引’。红莲挥舞着纤细的手臂开始作法,不一会儿,空中飘起了粉色的雪花,楚薇澜仔细辨认,才发现这是樱花的花瓣。楚薇澜十分迷惑,伸手去接,花瓣一碰到楚薇澜的指尖竟化作乌有,楚薇澜转头看向景灏,一脸求助的表情。景灏摸摸楚薇澜的头,笑中几分无奈几分宠溺。“这便是幻术,我们不是红莲施幻的对象,故我们只能看到一个场景,却触不到摸不到,也无法知道此时沙茗看到的具体是什么,所以我之前跟你说,火莲堡的比武,你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你觉得沙茗看到的是什么?”“不知,连红莲都可能不知。她所做的,可能是给沙茗设计了一个炼狱,也可能只是给了她一个虚拟的空间,而沙茗面临的一切,都是她潜意识里最不愿想起最不愿面对的记忆。”楚薇澜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毕竟每个人都有心魔。比起经历一个恐怖的炼狱,面对自己隐藏起来的回忆将会痛苦得多。”景灏感慨道。
此时,沙茗的老鹰突然飞离了擂台,在空中盘旋着。台上的雪貂用抓子紧抓着地,一付防御的样子。说时迟,那时快,老鹰突然坠下,犹如离玄的箭,向雪貂射去,雪貂一跃而起向老鹰咬去,却被老鹰的利嘴啄伤了皮毛。突然,先前的樱花雨瞬间幻灭,空中一时风雨大作,电闪雷鸣...
楚薇澜给风刮得睁不开眼,景灏在一旁泰然自若道:“还是幻术,谁的‘神引’占上风,谁的幻术便可以驾驭局面。”果然,在两兽搏斗之时,老鹰给雪貂咬废了一支翅膀,空中顿时又落樱缤纷,美丽非凡。
就这样,两只神兽在台上搏斗着,观众时而看到樱花,时而又面临暴雨,一时间晕头转向,有人索性闭了眼。突然,台上一道银光显现,楚薇澜还没来得及开清那是什么,只见红莲的雪貂倒地不起,伴随着一声哀鸣。
“沙茗竟然偷袭‘神引’!”景灏大惊!但那沙茗丝毫不给任何人喘气的机会,狂风暴雨再度降临,天空间一时乌云密布,如夜晚一般黑暗。此时的红莲,一副痛苦极了的面色,双脚越发疲软,终于跪在了擂台上。暴风卷着她的长发在空中乱舞着,原本妖艳的脸庞显得十分狰狞,嘴中还念念有词,但谁也听不清她说什么。渐渐地,红莲的表情越来越恐怖,嘴中碎念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快,薇澜只听到什么“弃我”,什么“骗我”,一时摸不着头脑。没过多久,红莲似乎已不受控制,大叫一声一跃而起,在擂台上耍起了拳法。只见她一弯腰、一侧手、一出拳、一劈掌,像极了一场生死搏斗。
“红莲疯了!”人群中有人大叫。“她怎么了?”楚薇澜惶惶问道。“作战,与她假想的敌人。”景灏轻答。
此时的景灏,面容变得十分严俊。他皱着眉,全神贯注地留意着台上的一举一动。“不好!”话音刚落下,景灏已飞跃上台,一把接住了跌落的,口吐鲜血的红莲。沙茗显然因景灏此举受了惊,正在施展的幻术一时终断,只见风雨俱停,乌云散去,金秋十月的太阳照亮了刚才阴暗的天空。
“红莲!”景灏摇晃着怀中妖艳的女子,焦急地喊道。“灏,我刚才看到你了。”红莲十分艰难地开口道,“你说,你不要我,再也不见我,这是假的对不对?对不对?”红莲此刻已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仍努力撑开越来越重的眼皮,等待着景灏的答案。
“那不是景灏吗?”台下有人叫道。“他上去做什么?”立刻有人接嘴。台下嘈杂起来。
“是假的,红莲。”仿佛等了一世的光阴,景灏的声音终在耳边响起,一字一句,是红莲终生的期盼,“我景灏,此生,绝不弃你红莲。”
泪水骤然滑落,红莲缓缓地闭上了眼,笑容永远凝固在唇边。景灏抱着红莲的双手越来越紧,整个头已埋入红莲的怀中,楚薇澜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也听不到他们的对白,只是心中有说不出的哀伤。台下的人都已觉出异样,四周一时鸦雀无声,楚薇澜只听到自己的心嘭嘭地跳着。
台下圣宫众人纷纷上台,头戴面具的女子伸手往红莲的鼻下叹了叹,又摸了摸红莲的脉搏,终是叹了口气,轻声道:“已死。”
要不是此刻台下十分安静,没有人能听到这句宣判。此话一出,观众一片哗然,有人已高声嚷道:“沙茗杀人!”还有人喊道:“偷袭‘神引’,胜之不武!”
沙茗微叹口气,走到戴面具的女子面前道:“红莲是我误杀,我愿弃权,以后永不参赛。”语罢,淡淡地离了场。一个人的生命就这样草草了结。景灏在台上,一言不发,只是抱着红莲的双手,一点都不肯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