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自从雪国灭亡之后，东西二庭虽然时有边境纷争，但十余年从未爆发过如此大规模的战争。四个月下来，青凌军和原家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连拿下了吴兰七城，把两国的边境生生压到了扶柔江以西。怀桑王也不是好对付的主，虽因晋军极快的作战节奏失了先机，但他很快便调整了策略，接下来的两个月，又拿下了晋国两个重要的城邑。
两国实力相当，要说这天下最后姓什么，还真没人说得准！众所周知的是，怀桑王老练狡猾，不出宫门就能运筹帷幄；而真正为晋国上下筹谋之人，是那冲在前线的二王子濮阳翼。此时的濮阳翼，正带着青凌军主力围在吴兰重城西凌城外，守城的是中年将领张随。城门之上，一谋臣担忧道：“张将军，他们已经围了咱们两天了，看来是想把咱们围死在城里！”张随此时也是眉头紧锁，道：“城中粮草还能撑多久？”那谋臣答：“最多十日！”“十日...”张随忧色更深，他从城上望下去，只见晋军军容严整，阵前那马上之人，正是一路所向披靡的濮阳翼。张随心中暗暗滴汗，前几日，这濮阳翼神不知鬼不觉地断了他们的粮草，在夜中偷袭，两柱香时间不到已把西凌围死。一旦城中粮草不足，军心松动、百姓暴乱，到时就是不用晋军进攻，城中也是一片散沙。张随看了那濮阳翼一眼，只见他面无表情、眼神坚毅。这濮阳翼果真有手段，他这是想不费一兵一卒就把西凌拿下啊！
同一时间，在吴兰都城——天明外的森林里，隐隐现露出一些黑衣人的身影。其中，一绛衣男子正对身旁几人道：“我们能顺利来到这里，已属不易，如今最大的问题是如何入城。”一黑衣男子道：“城里的探子与我们失了联系，可见已出了变故。不然的话，入城之事定当不在话下。”绛衣男子又道：“凭你们的身手，哪怕只有一个人混了进去，万事也容易了。”一白衣白脸的书生道：“无奈这天明下的封城令已有数月，连只苍蝇也进不去。”黑衣男子又道：“最可恨的是城门如此之高，墙面又用了那滑石。这‘不破之门’的名号也果真不假，要是那一般的城门我早就用轻功进去了！”
几人沉默一阵，绛衣男子问道：“王妃那边可安好？”白衣男子答道：“王妃旅途略为劳顿，走得较慢，她们的队伍最早也要后日才到。”绛衣男子道：“也好，有芸儿和他哥哥陪着，我也放心。”白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只是一瞬间已平静如常，无人看出。
这群人，正是濮阳翼、白渊以及眦炎宫的一部分精锐之师。濮阳翼深知用兵之法，光靠边境上的拉锯战显然太慢，要想拉开实力，还有什么比拿下敌方都城更直接的呢？怀桑王只知晋国派出了青凌军与原家军同时出征，却哪里想得到，濮阳翼还有眦炎宫的十万精兵助阵。亏了天山高人的一双妙手，把一名副将易容成濮阳翼的样子！西凌局势已定，不需太过担忧。谁又能想到，远在西凌的晋国王子，此时居然出现在了吴兰都城之外？自从蒋芸与城中的线人失去了联系，这入城一事就成了濮阳翼的难题。恰巧楚薇澜身子不适，濮阳翼只得让她慢慢跟来，留了景灏蒋芸护在她旁。
天明旁有一个小县，名叫康城，这几天正因为一个新来的歌舞团变得热闹非常。路边上的一处摊位，此时已黑压压地围满了百姓，一个富商打扮的人正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往里面挤去。挤到前面时，这富商已全身大汗淋漓。他一边拭汗一边看着眼前的场景，只见两个绝美的女子，正穿着那西域的华服，伴随着西域民谣偏偏起舞。就是这两个人最近搞得康城万人空巷，名声甚至还传到了天明去！富商有些疑惑，细细观察这两个舞姬，只觉这舞越看越惊艳，人越看越似仙，这富商不由得痴醉了起来，擦汗的手就这样一直停在脸庞。一曲终了，富商这才回过神来。只见那仙女已经离去，只剩下一个如仙的俊美男子道：“谢谢各位捧场，今日就到这里，咱们明日再见。”富商意犹未尽，呆呆地在原地立了好一会儿。他心中大喜，这两个胡姬的舞，果然名不虚传！不知他的主人，今日又会赏他些什么？富商心中得意，忙往天明奔去。
当天夜里，胡人歌舞团下榻的客栈外，来了一小队陌生人。白日那俊美的男子便是歌舞团的团长，他刚想睡下，突然听到三声敲门声，于是起身去开。门外的正是今日那富商，男子诧异，道：“我与阁下素不相识，不知有何贵干？”富商傲慢地道：“我家老爷想看你们的舞，特命我来接你们入府。”
男子释然地笑笑，道：“不好意思，我们只为贵客表演，一般的生意我们不接。”这小小的歌舞团近日来想已见过了不少大人物，富商忙道：“我家老爷自然是贵客中的贵客。”男子狐疑道：“哦？请问是哪位？”富商不愿正面回答，只塞给男子几陀金子。男子笑笑，道：“这些东西还不足以给我妹妹们买胭脂。”语罢就欲关门。那富商连忙把身子一横，夹在门缝里，摸了半天终于掏出一个令牌，道：“我老爷是天都中的贵人！你也别给脸不要脸！”那男子见了令牌，立刻开门笑道：“在封城严令下还能自由出入，确实是贵人。贵客且等一等，我现在就让两个妹子收拾收拾随你去天都。”
富商在门外等候，不一会儿时间，白日里那两个胡姬已经穿戴整齐，随男子一起出了来。随同的还有十余个乐人，富商身旁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见状有些不满，趴在富商耳边说了两句什么。富商笑道：“不防，老爷说是来接歌舞团，没人奏乐胡姬还怎么跳舞？”那侍卫虽然仍是一脸担忧，但只得默不作声。歌舞团一行人随那富商上了两辆宽大的马车，不一会儿，一行人已来到了天明城中。
几人被蒙了眼睛带到什么地方。待眼上黑布一拆，只见周围富丽堂皇，满眼金黄。堂中高座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国字脸，络腮胡，正转动着手中的玉珠，一脸玩味地看着众人。那富商忙讨好地迈着小碎步给那人跪了跪，又冲几人尖声道：“见了皇上还不下跪？”几人面色大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知所措。那富商又咳嗽一声，几人才回过神来，连忙跪下道：“参见皇上！”
这富商，正是怀桑王身边的宦官统领。怀桑王好色，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能在这封城令下从周边县邑带人回来的，除了他还能有谁。怀桑王道：“平身，开始吧。”几人恭敬地站起身来，那团长冲乐班点点头，奏乐之声立刻响起，那两个胡姬也揭开面纱，对怀桑王施了一礼，便合着乐拍扭动起来。这两个胡姬以及那团长都是鸳鸯眼，眼睛一只碧绿、一只浅灰，一看就是汉人与胡人杂交所生的混血儿。三人长相倒是没有一点胡人特色，如若不是那双眼睛，还真像纯种的汉人！不过即便如此，也是美若天人。看着眼前美仑美奂的舞蹈，配上那西域的民乐，在场的侍卫、宫人、以及那座上的怀桑王，都变得痴痴呆呆、全然忘情！怀桑王不是个没分寸的人，如若不是听闻是西域来的班子，一般的舞班，他是不敢贸然带回来的。毕竟如今两国正在战事之中，如果让濮阳翼趁机而入，那就大祸临头了。不过，据他怀桑王所知，这濮阳翼跟西域可没什么交情吧？
一曲下来怀桑王及宫中众人终于从那如梦的舞曲中回过神来。“赏！”怀桑王龙颜大悦，宫人立刻端出整整一盘金子，那团长含笑收下。怀桑王在那宦官耳边说了几句，宦官眉眼一弯，连连应下。歌舞团一行人被带到宫中几间偏房安置，不一会儿，那宦官带了人来找胡姬姐妹，说是皇上召见。深夜召见所谓何事，一干人自然心照不宣。这两个胡姬想来也是悦人无数，与那团长交换了一个眼神，便跟着宦官去了。胡姬姐妹被带到怀桑王寝宫，宫人们全都退了出来，只留了几个侍卫和宦官守在门外。不一会儿，房中已传来嬉闹之声，宦官、侍卫们都默默不语，只听那房中声响，就知里面春色无边。
濮阳翼这边，早已带着三千精兵，埋伏在天明城门外等着信号。濮阳翼忍不住又低声对白渊道：“芸儿不是守在王妃身边吗？你确定来信是真的？”白渊再次颔首道：“确是芸姑娘托人来的消息。”原来头先歌舞团被接入宫时，团中有一人并未跟着去，而是悄悄来到天明城外给濮阳翼带信。此时的天明皇宫，出现了几个黑色跃动的身影逐渐远去。黑影轻轻落在城门口，几发小石子飞过，正正打中门口守卫的穴道，守卫们瞬间昏倒在地。黑影连发几个石子，登上城门的道路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变得畅通无阻。黑影悄然来到城门之上，上面站岗放哨的士兵根本还没来得急看到几人，就也昏倒在地。“不破之门”就这样变成了一座空门。城门上最中间的火把突然熄灭了一下，又亮了起来，紧接着，城门悄悄地裂开了一条缝隙，濮阳翼赶紧带着众人钻进城去。
与此同时，皇上寝宫之内，怀桑王正在床上抱着枕头疯狂地揉拧，房间正中一张圆桌旁，正坐着两个美人，面含无奈地发出娇喘之声。半柱香时间前，美人一入房，怀桑王便扑过来抱着两人。美人身上香气扑鼻，怀桑王一闻，便沉浸于幻象之中，与那枕头风流了一夜。这两个胡姬身上涂的，正是天山奇药“梦里春”，就连眼睛的颜色，也是因为天山的药物，才会一绿一灰。过了一会儿，房中总算消停下来。照宫规，女人是不能留在皇帝寝宫过夜的，连皇后也不例外。宦官头子正在着急，有违宫规可是死罪，可是他如何敢入房提醒呢！不一会儿，房门一开，只见两个美人步入房外，衣领微张、脸蛋泛红。其中一个道：“公公，我们也不是不懂规矩的，请带我们回去吧。”那公公偷瞄房中一眼，只见怀桑王正在床上酣睡，想是累着了，于是连忙带着两个美人回去。
美人一入房，那团长便急忙过来。“要是这柱香烧完你们还不出来我就真冲进去了！”男子急道。其中一个女子笑道：“哥哥别急，一切妥当。”话音刚落，几个黑衣人轻轻落在门外，一闪便进了门。“如何？”另一女子问道。“启禀宫主，他们进来了。”领头的黑衣人低声道。“好！成败就在明日！”女子低声道。这团长与两姐妹，正是景灏、楚薇澜和蒋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