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柳如烟到达徐村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这个村庄距离圣水村有段路,是个比圣水村大得多的村子,徐村离官路也近,柳如烟记得自己来圣水村的时候,曾经过这个村子。
昨天,圣水村。
“你有听说过‘圣水娘娘’吗?”柳如烟问村长。
“这个是老话儿了,村子里的人都不知道,我也是听老辈人说的,”村长娓娓道来,“今天的圣水村,是三十年前新建的,老的圣水村已经不复存在了。”
“老的圣水村?”柳如烟疑问。
“今天的圣水村,都是上泉村的人搬来这里的,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一些老圣水村的村民在这里,后来,陆陆续续地都搬走了。”
“为什么搬走?”柳如烟追问。
“失望。他们有过更好的生活,至少他们是这么说的。你要问‘圣水娘娘’的事情,我知道一个人,她对‘圣水娘娘’的事情,比我清楚。她叫黎三妹,几年前还住在徐村,如果你运气好,能找到她。”
此时此刻,徐村。
柳如烟抬头看了一眼太阳,只是离开水晶湖不是很远的地方,柳如烟感觉又返回到自己熟悉的世界,柳如烟在村里打听了一下黎三妹的下落,原来黎三妹还住在徐村,柳如烟按照村民的指引,找到了黎三妹的住处。
柳如烟站在黎三妹的屋子外,他敲门却无人应答,他看到房门并没有锁,猜测黎三妹也许在家,就推门而进,站在院子里朝着屋子自报姓名和来意,柳如烟大声说了几遍,仍旧没有人应答。柳如烟正在想主人的去处,这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柳如烟回过身,看见一名老妇人正走进院子来,柳如烟想这位就是黎三妹老人了。老人头发花白,看起来六十开外,精神矍铄,行动灵活,没有丝毫衰老颓唐样子。
黎三妹看见柳如烟说:“临时有事出去了,没有锁门,请进吧。”
柳如烟看着黎三妹,“你在等我?”
黎三妹笑了一下,没有回答柳如烟,打开房门,请柳如烟进来。
“你知道我要来?”柳如烟问。
“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你要来,但是,我知道有人要来。”黎三妹坐下,看着柳如烟,神情从容不迫。
“你是怎么知道有人要来?”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不过,还是让我从头说起吧,”黎三妹给柳如烟倒了碗水,“七十多年前,我出生在圣水村,不是今天的圣水村,曾经的圣水村比今天的圣水村要大,范围包括今天水晶湖和湖边森林的一部分,至于这些变化,源于六十年前的一场地震。我会讲到这场地震的,我还是继续讲自己的故事。曾经的圣水村信仰供奉一位地方神——圣水娘娘。这个信仰有几百年的传统,而我家则是供奉圣水娘娘的祭司家族,我是家中的长女,而长女从来担任圣水祠的巫女。每年春秋两季,都会举办全村规模的圣水娘娘庆典,村民向圣水娘娘献上供物,祈求圣水娘娘保佑平安和丰产。圣水娘娘保佑圣水村的一方水土,让我们的村子兴旺繁荣。”老人的脸上浮现出笑容,她仿佛回到了童年的时光。
“你见过圣水娘娘?”柳如烟问。
老人笑了,就像笑柳如烟没有常识,“这是当然!她是我们的神,自然会显现在我们面前,不光是我这样的巫女,许多人都见过圣水娘娘。”老人接着说,“一切的变化就是那场地震,圣水村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发生过如此强烈的地震,那是一个没有光的夜晚,地震来得迅猛,几乎瞬间就将圣水祠摧毁,沉入水晶湖底。村子大部分遭到破坏,紧随而来的是暴雨和山洪,水晶湖迅速成为堰塞湖,洪水再次冲毁了残存的村子,暴雨持续了数天,等到洪水退去已经是十几天之后的事情。村里半数的人口在地震中殒命,劫后余生的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击垮,而比发生的这一切更让人绝望的是,从此,圣水娘娘不再显灵。她不再回应我的呼唤,许多幸存下来的人认为是圣水娘娘降灾于我们,也有人认为地震那一夜,圣水娘娘离我们而去。于是,许多人离开了圣水村,只剩下不多的人,着手重建圣水村,也就是今天的圣水村。只是,人们不再信仰圣水娘娘,我的家族侍奉的神祇已经没落,我是圣水娘娘最后的巫女。”
“那个圣水娘娘,再也没有出现过?”
黎三妹沉默了一会儿,“虽然人们已经不再信奉圣水娘娘,但是,我却没有放弃信仰,我没有走,而是留下来重建圣水村。时间慢慢过,就像我曾发誓将一生奉献给圣水娘娘,我一直独身,每一天我都在向我的神呼唤,期待着她的回应。也许是从儿童成为一名大人,我的灵感越发迟钝。我再没有清醒的时刻见到或听到我的神,但是,有时在梦中,我好像见过她,她容颜依旧,就像我记忆中的模样,在梦中,她似乎在对我说话,可惜,我却无法听见她的声音。逐渐地,这些梦也变得模糊。我一直坚信,圣水娘娘没有降灾给圣水村,她也没有抛弃我,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圣水娘娘与我们神人相隔。三十年前我离开了圣水村,但是,又不想走得太远,我总是希望,有朝一日还能再见她一面。”
柳如烟一边听一边思索,试着将这些新的因素整合进目前掌握的线索中,他听完黎三妹的话,想了想:“请问,在你们的信仰中,有没有类似‘借死亡以重生’之类的话语?”
黎三妹看着柳如烟摇摇头。
“那么,请看看这个……”柳如烟拿出画着献祭仪式上留下的魔法阵的纸给老人看,“你或其他人见过这个图案吗?”
黎三妹仔细端详着纸上的图案,“没有,我从来没有见过,虽然我只是一个没落神祠的最后一任巫女,但是,我可以肯定,这与我们——我是说中原的祭祀系统——的方式完全不同。这像是另一个体系,我非常陌生。”
柳如烟点点头,他拿出另一张纸,那是不知血的“作品”,那个出现在他梦中的女人,当柳如烟把这张画展开在黎三妹面前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