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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为了他,她从来不觉得委屈。

故而当梅宴之上,他在欢庆之余用言语旁敲侧击,欲收回实权之际,霍光平静地辞去职责,众大臣为之托词百出,霍成君假意为父求情,神色却又微露得意之色,他亦怒而离去之时,她一路追出梅园。

他不让任何人跟随,她便也不带一人。

只是静静地,他在前,她在后。

许久,只是踏雪留痕,冷风吹得她双颊一片绯红,唇却泛着异常的白。

静寂的雪地,只听到踏雪的声音,风吹过的低吟。

他不言,她亦不语。

“回去吧,不必跟着。”他仍走着,没有回首。

她没有回话,仍旧跟在他后面,一步一步踏着他的脚印,竟是大她的许多,不觉有些乐了。

再向前走了数步,他停下步伐转身,正好看到她含笑玩着大脚印与小脚印,玩得不亦乐乎。

见此景,他震愤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啼笑皆非,“你这是在作什么?还不快些回椒房去!”

她抬首,小脚停在他的大脚印中,“此时回去,不合时机。”

看到她双颊不寻常的绯红,他神色一变,大步迈进靠近她,迅速脱下自己的披风将她包得密实,“你怎地还是如此不会照顾自己?自己身子弱难道还不知么?”

看着他紧张的神情,听着他斥责的话语,她的心暖和得似是冬日的灿阳,“不冷,一点都不冷。”

“唇都变得如此之白!还说什么不冷?”一听她毫无自觉的话,他愈发生气了,气她的不够自爱,也气自己明明想好不再管她,却又狠不下心的无用!

她却还是摇着首,笑得毫无自觉。

他神色一冷,想到她方才应他的话,突地放开她的身子,转身继续迈开步伐。

“陛下!”她急急唤道。

他却丝毫未听见似的,步伐愈发快了。

她见状不禁小跑了起来,却因一身华服而始终追不上。

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停了下来,却只是停步,而没有回首。

他不知自己在怕什么在期待什么,他只知他一想到她身旁无一人,只身在寒冷的冰天雪地中,他便必须停下来,他便无法再丢下她更远。

慢慢地回首,黑眸慢慢盛满漫天雪地的白,唯独没有那一抹令他心安又心惊的红!

“小平君?”他不觉低喃着,脚下不禁往回走,且越走越快。

只因无由来地,他担心。

脸侧着贴在冰冷的雪地上,她的泪化为雪,凝固在雪层深处。

“真笨!连跑着路都会拌倒!”她骂着自己,已无力气爬起身,想到他不顾自己独身大步离去的背影,她的泪落得更凶,“许平君,你几时变得如此无用?白君华,你枉为妖界灵女!”

驻足在原地,他就站在她的数步之外,听着她有些模糊不清的言语,那一抹妖艳的大红披在雪白的雪地上,是那么刺目!

一滴泪在他冷峻的俊容上慢慢划下,脚步缓缓移动,似是有千斤重,他走得极慢极慢。

听到细微的踏雪声,她抬首向上望去,有些吃惊,继而是满满的欢喜:“病已!”

无言地将她抱起,他大步走向椒房殿的方向。

那么近,她将他比这满天白雪还要冰冻的俊容尽收眸底,那眼角处一直沿流下来的泪痕亦不例外。

她的手指慢慢抚上他脸上的泪痕,幽幽地道:“病已,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比雪还冷比冰还寒的纤指触动着他的心弦,就算是千年的玄冰也在此刻融化,一切的芥蒂所有的坚持也在此时化为乌有。

回到椒房殿,一干宫人黄门以月落莺歌为首皆在殿外守着,远远看到刘询手抱着许平君,众人皆面露喜色,心中直道陛下与皇后终于言和了!

月落与莺歌更是欢喜,却因刘询走近入了殿门,她们分明看到陛下怀中的皇后娘娘脸色竟几欲透明!

二人忧心愈盛,急忙追了上去,随之入了椒房寝殿。

“莺歌,快去请太医过来!”刘询刚入寝殿,愈看她脸色愈觉得不对劲,急忙令道。

“诺!”莺歌应了一声,便慌忙跑出寝殿。

“月落,多拿几个暖炉进来!”想了想,他又令道:“还有,快些去煮些姜汤!”

“诺!”月落虽担忧,但此刻在殿内也帮不上什么,唯有急忙出了寝殿,吩咐宫人黄门去多拿几个暖炉入殿,她则亲自去煮些姜汤。

“无碍的,勿需如此劳师动众。”等到他忙完终于有空理她,她方浅笑着说道。

他气极,她却笑靥如花。

无话可讲,他拂袖坐于榻沿,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平躺在凤榻上的许平君看着他有些赌气的侧脸,笑得愈发开怀,直到他侧首盯着毫无悔过的她,她方敛了笑,道:“只要你安好,我便无碍了。”

“我一向安好!你且照顾好自己便可了。”仍有些气未消,一张满是寒气的俊容却已缓和了不少,他无奈道:“真不知我是气你多一点,还是气自己多一点?”

她抽出锦被中的手慢慢伸到他的手里紧紧握住,轻道:“病已,你没有错,不必气自己。要生气也是生我的气,但可不可以也不要生我的气?我真的……不想惹你生气……”

“那便好好照顾自己!像今日这样的状况便不能再发生了!你可听清了?”他顺势而下,急切的语气透露着他确实吓到了。

“对不起!”

“我要听的不是这三个字!我要听的是你的保证,一定做到的保证!”

“好,好……我保证,我一定好好照顾自己,一定好好保护自己!”

听到她的保证,他终于可以稍放下心来,因他知道她答应的必定做到,只是却不知为何,他却怕,怕因他她又不顾一切,怕因他她又没保护好自己,而让自己伤痕累累。

“说了,就要做到。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是为了什么,你都要记住这是你答应的,知道么?”他不胜其烦地重复着,只为得到她更多的承诺。

颔首,她默默笑开。

待太医来诊断过后,说许平君是寒气入体,又因凤体本弱,故而脸色才会如此雪白透明,嘱咐着要她好好歇息之外,又开了一大堆调养的药膳补品。

盯着她喝了祛寒的姜汤后,刘询便提议让月落回来贴身照顾她,却教她拒绝了,“不可,有月落亲自照顾奭儿,我方可放心。”

“奭儿可令他人照顾。”他道。

她摇首,“病已,我无碍的。有莺歌在旁便够了,何况还有一干宫人黄门,你便放心吧。”

他又劝说了数句,终是拗不过她,只好由她。

看得在旁侍候着的月落莺歌即喜又忧,喜的是陛下与皇后终于尽释前嫌,和好如初了。忧的是皇后凤体这般弱,心事又重重,不知何年何月凤体方能真正康复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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