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了宣夜冥天,那里周围都布满了鬼族的结界,与外界隔绝,所以你御使不到咒逐。”
“去见你的女人?”红井冷笑一声。
“她,不,是。”一字一顿,怒意终于被面前这女人勾起,相独夏猛地伸手,修长的指捏起红井的下颌,他暴躁的话语就掷落在她的耳边,“我的女人只有你!”
这件事情,反反复复,到底要他说多少次,她才会相信。
烦躁的情绪充斥在内心中。
“红井我告诉你,你这样想问,我就直接告诉你,不管你生还是死,你永远都不可能离开我!”
“你想也不要想。”
“不是我要离开妖王大人您,而是您不再在乎……”她话未说完,他捏在她下颌的手加重了力道,阻止她往下说去,红井吃疼,眼睛狠狠地瞪向相独夏,却在自己发怒的目光中,看到他的脸靠近过来。
唇齿之间,冰冷的触感,红井的后半句话便被他以吻封缄,横置在了喉咙中。
他不再似从前那样温和,而是变得粗暴狠戾,记忆中的相独夏从不是这样的,至少他从来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红井倏然有些怕了,在彼此的心跳与气息中,有一种凶狠的绝望,正要将她吞没。
红井紧握着手,攥紧手里的水沉木雕,以此转移身体上的战栗。
腥咸的味道蔓延在口中,她的唇舌被他咬破,他似定要让她记住什么,非要到她疼才肯罢休。借由血所带来的蚀骨靡艳绽放出生涩的痛楚,她疼,他的心会更甚。
她想了想,而后下嘴毫不留情,也将他的唇咬破。
他先是一怔,随即向她索取的更多。
身子轻颤着,若不是他始终掌着自己的腰身,恐怕她早也软倒下去。头脑比身体要清醒太多了,红井不觉苦笑,可悲的生理反应,这具白龙的身体对相独夏有着自觉的眷恋熟悉。
她想应该想些什么,无奈脑子不听使唤,就连前一刻他说的话竟都空白一片,却又不知为何思绪里闪过古青青的明媚笑脸来,画面定格在那女孩子站在临院对着相独夏挥手微笑。
然后这张脸又变成了纳兰辛,她福身温和地唤“相公子”那模样。
再这之后,便是踏月。
仿佛一瞬间清醒了,手轻轻一松,红井放开了原本紧捏在掌中的木雕像。
苦涩掠过嘴角,耳边是风轻拂而过,木头落地的声响并没有传来,水沉木雕被风元素托起悬浮在距地面两三公分的高度,红井只觉得身子一松,是相独夏放开了自己。
看来她这招还是凑效的。
彼此都狼狈不堪,呼吸凌乱着,她看到男人嘴边残留的血迹鲜红,估计自己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相独夏手一挥,轻风一扫过去,红井再抬眸看时,那尊木雕像已经被男人拿在手里。
但他却没有再次将东西递给她,而是随手将水沉木雕放在桌子上。
“我去宣夜冥天,是因为踏月三番四次地将你拉入到由她创造出来的梦魇当中。”相独夏继续了方才的话。
红井一愣,一时间也不去计较两人的误会隔阂,反倒顺着相独夏的话恍悟道:“就是,那个白色的水池?”
自从进入到南疆,她就开始做有关那方白色水池的梦,每一次皆是恶梦,甚至看到那霜雪一般的池水,她就会有冲动往下跳,每每如此。
“我是去了客栈拿回咒逐,但同时你仍旧被踏月拉进梦境中,当时我还不能确定是她,直到再次将你拉出梦魇,我才确定,来不及和你说清楚,我便过去了,而且宣夜冥天是鬼族的控制范围,四周布满结界,我即使过去也未必找的到路径,未必能见到踏月。”
“所以,暂时没有和你说。”相独夏望着红井,又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害怕她不愿意听下去,会跑掉一般。
“原来是踏月么……”红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回想当时那夜的场景,相独夏的话她相信,因为她记得清楚,就在相独夏离去后不久,她确实又做了奇怪的梦。
他走的时候关了窗子,梦境里的窗子却是打开的,就在她被魇住走到窗子前的时候,相独夏还出现过。
“那踏月为什么要害我呢?”
“不是她害你,是我中了鬼族的计,调虎离山。”制造出梦魇的人,其实不是踏月,而是浅月,浅月的魂魄侵占了踏月的身体,听从陌凋零的吩咐做下这一切,是早就将他吃透,笃定在红井受到危害时,他感知出原因,必定会上宣夜冥天来。
从而乖乖地落入陷阱。
想到这里,相独夏轻笑,事情只要和红井有关联的,他就一定会丧失冷静与理智,这样简单的骗局,若是换成另外的人,他一想便知有问题,可是偏偏落到红井身上,他就只会冲动地去做,想都不想。
目光落在她身上的纱布上,这些为了他,她所受的伤,心里一疼,她和他还真是很像,都是为了对方冲动不已,不计后果。
只是关于浅月的事情,她不需要再知道,不管是“她”,还是白龙,知道那些只会加深对她的伤害而已。
相独夏叹了叹,这些事情本来不想说给她的,可是他真的害怕她会因此而离开他!为此甚至还在意她和沐暗尘的事,明知道不可能,可是又希望,沐暗尘若能替自己照顾她也好,那样至少,当他不能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也会幸福。
因为他也知道,沐暗尘心底,白龙的分量有多重。
他曾想过就让红井一直将宣夜冥天的事误会下去,因为有些东西,他不能让她知道,比如那段预言最后的话,比如火魂可能失落。
比如他们也许永远都凑不齐五魂,他也永远都不能复生。
他的身体不过是依靠灵力凝聚出的实体,五魂不齐,他其实是个死人啊!
更要命的是,他也不知道浅月给自己吃的是什么东西?
绝情丹。
浅月说,他会因为药性慢慢将红井忘记。
如果真是那样子的话,她要如何是好?他还记得在鸦骨村,她把他给忘了,那时候他每天都活在无法遏制的失落之中,患得患失。一个人记得,另一个却忘记了,是不是残忍了些。
如果是他记不起一切,她该如何承受?
——你曾经忘记过一个人么?
——不曾。而他也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但事情却一再地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只是到这一切都发生的时候,相独夏实在无法衡量,他一个没有记忆的死人,同火狼王沐暗尘相比的话,究竟谁才能让红井幸福。
就像这一次,“我都会随时在你身边”明明这句话还在记忆中深刻,而那天在花渡城街上,她还笑颜明艳地说“我有危险一定会大声喊你的”,结果在她形势危险时,他根本没有赶到,反而是沐暗尘救了她。
这一次,他亏欠她太多太重,若是沐暗尘也没能及时赶到呢?那样的后果,他压根不敢想。
如此,在他丧失记忆与生命的时候,让她恨自己会不会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