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朗、六朗虽然早早出家当了和尚,遁入了空门之中,却始终不忘自己仍是武林中人的一片初心。
所以,二人有事没事便跑出天龙寺,到各地闯荡。
在混迹江湖的过程中,二人除了骗吃骗喝之外,偶尔也做些惩恶扬善、劫富济贫的义举。
多年下来,倒也凭借自己的奇特相貌以及独门兵器分别得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号。
.......
其中,五朗便是江湖人称一剑封喉的“盲剑客”。
盲剑客出家之前曾追随一位复姓东方、雌雄难辨的通天大盗学习绣花手艺。
据五朗自己说,艺成之后,让他双手持针,片刻间便可成就一幅“家和万事兴”的百米十字绣。
而且其中的“万”字还是“萬”这种写法。
不过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有一年,东方大盗与六扇门高手令狐二中比武切磋时,不幸失手将两枚绣花针甩飞......
在外围观战的五朗看到精彩之处,口中刚喊出一个“好”字。只觉双眼刺痛,再睁眼时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即便如此,五朗依旧乐观。
他龇牙咧嘴一阵,虽然感觉极其不妙,仍是在那喝彩的一声“好”之后,又坚强的说出了个“准”字。
这一战,以东方大盗香消玉殒、五朗双目失明告终....
五朗双目失明且没了靠山,心灰意冷之下,便偷了东方大盗赖以成名的武功秘笈《菊花宝典》,带艺投身到了天龙寺门下.....
从此以后,他弃针不用,改习剑法。
盲剑客的剑,纤细如针。
他出剑之前,没人知道他的剑藏在哪里...
他出剑之后,没人知道他的剑会刺向哪里....
他从前用针时,总能一针见血....
他弃针用剑后,也照样能一剑封喉....
这,便是一剑封喉“盲剑客”的由来。
.....
相比之下,六朗的履历则略显单薄黯淡了些......
他自幼失怙,打记事起就在一家澡堂子里,用一把削垫剜眼刀给人做脚部护理。
幸而五岁时,被一个郭姓屠夫看中,狠心花二两银子将他买去,养在了猪圈里。
六朗原想若是有吃有喝,当一辈子猪也不失为一件快乐有趣之事....
不想,郭屠夫有个姓于的世交好友。
此人也买了头猪,因家中狭小,无处安放,便找到郭屠夫,要求与六朗放在一处豢养。
郭屠夫自然答应。
但为了便于区分六朗与那头猪....
于姓好友便将六朗的一只耳朵割去,煎炒烹炸一番,美滋滋下了酒。
六朗是个通透之人,虽然没了一只耳朵,但也并不嫉妒那头双耳齐全的猪。
无聊之时,六朗还会给那猪也修修脚,做做保养一类。
所以这一人一猪也就能和平共处,相安无事。
奈何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于姓好友因到风月场所消费付不出钱,竟吊儿郎当入狱。
郭屠夫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便偷偷买通了狱卒,将六朗与于姓好友调了包。
六朗在狱中百般迎合,但仍是受尽屈辱。
他分别为狱友藏过骰子,藏过牌九,还有麻将牌。
因此狱友都亲切的称他为肠包天下一只耳。
他出狱之后,走投无路,只好出家为僧。靠着一手独步天下的修脚技术,深得同门欢心。
有一段时间,他见无相方丈走路不顺,心知他脚上定是长了鸡眼。便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偷偷溜到方丈禅房之中,给他好好修了修脚。
修的无相方丈叫“爽”不已。
后来方丈便把一门暗器传给了他。
那暗器的名字叫做“丧门神钉”。
一只耳与人动手时,从来都是背对敌人。
不是他不尊重人。
而是如此以来,他发射暗器的速度会快些。
要是他正面面对敌人,他需要两步完成发射暗器的动作,一步是转身,一步是撅屁股。
如果是背对敌人,他只要一步便可以完成发射暗器的动作,那一步就是,撅屁股.....
于是,江湖上便给他起了个名号,叫做,丧门神腚“一只耳”。
虽然后来二人声名大振,但底色依旧是可怜人.....
.....
正是因为这二人匪夷所思的身世和经历,才让这次分赃显得尤为艰难....
最终,陆七琅只拿到了三两银子....
即便如此,整个斗争的过程依旧是复杂且艰巨的。
这漫长的斗争过程,捋顺了之后,大概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的较量大概是这样:
按照盲剑客的逻辑,钱是他和一只耳一起赚来的,跟陆七琅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凭什么自己一分不得,还要分给他一半?这显然是不公平的....
一只耳虽然没有明确表示出这层意思,却在行动上给予了盲剑客一定的支持。
因为在盲剑客表达完自己的意思之后,一只耳拍了拍他的肩膀,并在他面前挑起了大拇指。
盲剑客自然看不到他的手势,但仍给了他一个积极的回应:他伸手比了个“V”的手势....
陆七琅的意思是,如果不是自己当第二证人,他们不一定能从香客手中拿到银子,所以他这个功能极其关键,不可或缺。
盲剑客却说,这山道上处处都是证人,多他陆七琅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陆七琅想骂他眼瞎,但对一个眼瞎之人说眼瞎的话,似乎并不能表示侮辱或者谩骂,所以他只好住嘴。
在双方充分的交换了各自的意见后,事情便陷入了僵局。
.....
第二回合的较量是陆七琅先发难的。
陆七琅认为既然晓之以理不起作用,倒不如动之以情。
他声情并茂的说:“两位师兄乃是出家之人,理当四大皆空,视钱财为粪土,怎可见了钱像见了亲爸爸一样,一点出家人的脸面也不要了吗?”
他觉得这话说的柔中带刚,刚中带刺,极有穿透力。
盲剑客见陆七琅改变了策略,也跟着转换思路道:“七琅你有所不知啊,自打无相长老,也就是咱们师父当了这天龙寺方丈以后,这年景是一年不如一年,原来寺中还能吃顿饺子,现在只能吃馄饨了,原来是猪肉大葱馅,啊呸,茴香鸡蛋馅,现在是驴粪蛋儿馅,更可恶的是饭堂大师傅居然说,驴粪蛋儿有的是,让我们随便吃,这还是人话吗?”
陆七琅虽然很同情他吃驴粪蛋儿的遭遇,但并不认同他的逻辑,装可怜并不能毁坏公平,所以他说,“五师兄,既然如此,你理应男儿当自强,抛开思想的枷锁,努力挣钱才是。”
盲剑客说:“我努力了啊,你刚才都看到了啊。”
陆七琅恨铁不成钢,痛心疾首道:“可惜你努力的还不够彻底。要知道,要为别人不能为之事,方能成大事。”
盲剑客好奇说:“你这话说的好像很有道理,那我该怎么办?”
陆七琅考虑了一会儿,说:“不如你追上刚才那个香客,跟他叫声爸爸,把那五两银子要回来,怎么样?”
盲剑客暴露了自己倔强且不可动摇的底线,他说:“我最多能叫他一声大哥。”
陆七琅想,一声大哥恐怕换不来五两银子....
于是,这一回合因触碰到了盲剑客的底线,又以流局告终。
.......
第三回合一开始,陆七琅便占据了主动。
因为他想起了一段古人的名言。
这个古人的名字很奇怪,似乎叫鲁树人,又好像叫周迅。复杂的架构让这名字和姓氏可以随意对调,但都可以成为一个完整的人名儿。
有着奇怪名子的人所说的话一般都会很有道理,比如下边这段:
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所以,陆七琅以自己的底线换盲剑客的底线,他说:“原本我一人可独得五两银子,现在我吃点亏,同意将这十两银子三人一块分。”
盲剑客和一只耳显然被他这套逻辑所打动。
陆七琅也不停顿,继续说:“在这基础上,我再让一分,要四两,剩下的两位师兄平分,二位意下如何?”
一只耳挑起大拇指,赞道:“好算术。”
不过盲剑客却发表了不同见解,他认为自己作为大师兄,不能占便宜,理应先吃亏,剩下的亏再让后边人吃。
所以,他想要四两,剩下的让陆七琅和一只耳平分。
陆七琅心想,果然钱帛动人心。便不再争取。
……
三人分好银子,心中再无芥蒂,马上你好我好大家好。
盲剑客听说陆七琅要去天龙寺,忙说,大家顺路,不如结伴而行。
陆七琅连连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