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有人,你去不好。”
这句话并没有让我畏惧——哥好歹也是在那个房间住了一整宿的人了,要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至少证明它不敢近我的身。倒是潘晓故弄玄虚的样子把我吓了一跳,身体往后面缩了缩,下意识地说:“你靠这么近干什么?我不是在那房间住了一宿吗,也没出什么事情。”
潘晓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将身体慢慢缩了回去,意味深长地说:“你怎么知道那房间没出什么事情?”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我下意识地问潘晓:“你看见了,我现在也活得好好的,你怎么就知道那房间出了什么问题呢?”
“因为我看见过。”潘晓伸出一根细细的手指,直直地指着自己的鼻尖,眼神冰冷,“我在那个房间看到过另一个人。”
我一下子闭上了嘴巴,连旁边的琳琳的脸色也变了。潘晓这句话狠狠地戳中了我们内心深处的一个隐秘的念头,也让我和琳琳条件反射地想起了当初潘晓说过的那句话——
“房间里有人,你去不好。”
“你的意思是说,我住在那个房间的时候,里面也是有人的?”我自己都感到声音有一些发颤,心脏不听使唤一样突突跳个不停。毕竟,谁碰到这种情况也不会淡定,特别是想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空旷的房间中有一双眼睛冰冷刺骨地看着自己。
“我没有这么说。”潘晓似乎不像刚才那么着急了,慢条斯理地玩着文字游戏,“我是说,你在那个房间住的时候,里面未必就没有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你刚才说的看到过另一个人是什么意思?”琳琳连珠炮一样问。
“这事儿说来话长,估计今天在这里是说不完了。”潘晓看看琳琳,又望了望周围喧闹的人群,卖了个关子。
“那你的意思是?”我语气温和了些,不管怎样,我们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潘晓。
“我的意思是你们和我到另一个地方,继续这个话题。当然了,不会是在这里。”潘晓似乎重新将自己隐藏在了一片模糊的雾气中,每一句话背后都折射出玄妙。
事实上,我有一种感觉,她在隐藏一些不方便说出口的东西,更像是在忌惮什么人。
或者,什么东西?
“你还是现在告诉我们,这样对大家都有利。”我冷冰冰地说,到了这个地步,潘晓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放我们走的,这点我很清楚。
果然,潘晓冷冰冰地看了我好一会儿,直到双方近在咫尺的空气似乎都冒出了寒意。迎着我毫不示弱的目光,潘晓终于叹了一口气说道:“事已至此,我也就实话实说了。你执意要问我房间里到底有什么,那么我说了之后,你们必须同我一起到另一个地方。一个我可以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告诉你们的地方。”
“这是什么话——”我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心里踏实了很多,“我们本来就打算和你一起去。不过要是你现在多少解释一下情况,总是对后面事情的发展有益无害的。”我小心地斟词酌句。
“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潘晓无可奈何地垂下眼皮,然后抬起头看着我们说,“我是说,我可能无法彻底回答你的疑问。但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些在我房子里发生的事情,这和答案有着一些联系。坦白说,我自己都不清楚事情的真相。”
潘晓将目光移向了我,看到我眼神坚定地颔首之后,她一只手伸了出去,慢慢捂紧了手中的杯子。
“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那个房间中肯定有着一种不干净的东西,是不是鬼我说不好。但我得坦诚一点……”她迟疑了几秒钟,“你们来之前,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了。”
“你说的是现在这些怪相?”我急忙问。
“对,那个房子中好像有一些说不清楚的东西。留在我照片中的影子只是其中一部分异象,其他的,则让人十分困惑。比如房子里常常会有一些奇怪的声音出现,有时是女人的哭泣声,有时是婴儿的笑声……”潘晓声音一下子沉了下去。
我心里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了一下,有种生涩的抽搐感,像是整个人突然一脚踏空在虚妄的悬崖上。
对,是潘若岚。这个凭空消失的女人似乎也提到过,房间中出现了女人的哭泣声。
我定定地看着潘晓,没有说话。对方突然局促起来,理了理头发站起身说:“我们在这里说话不合适,你们跟我走,找个安静的场所把事情讲清楚。我很想知道你们下一步的打算,毕竟这事儿……”她条件反射地咬了咬嘴唇,“关系到我的生死。”
琳琳一听又来了精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不失时机地偷偷掐了她一把,然后微笑着问潘晓:“去哪里?”
潘晓这次倒是十分痛快,干脆地说:“附近我还有一栋房子,不过很少过去。咱们可以去那里谈。”看我们露出警惕的神色,她忙笑了笑补充说,“很近的,就在××国际公寓。”
确实很近。直到走进小区的门口我才发现,离我们所在的麦当劳也不过五百米的距离,难怪潘晓执意要步行过去。
在这段并不算遥远的路程中,我脑海里一直充满着疑问。潘晓说过,在房子中的一切都是她演绎出来的。也就是说,她的神态举止甚至声音都经过了精心设计,结合她高超的演技,轻而易举地骗过了我和琳琳。
那么有没有可能,潘若岚也是潘晓的一种掩饰?
也就是说,并不存在什么潘若岚,从头到尾只有一个潘晓在同我们打交道。那个虚幻的潘若岚只不过是潘晓扮演的角色之一,也许精于此道的潘晓故意杜撰了潘若岚这么一个不存在的女人,来混淆我们的视线。
不过问题来了,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完全没有道理。我想破脑袋都没有想通其中的玄妙,按说现在潘晓已经对我们和盘托出了——即便出于尚不清楚的目的,她隐瞒了一些事情——但至少对于身份这个问题,她应该没有什么保留。
走进潘晓位于那所国际公寓的房子,我才真正明白潘晓的身家。这间至少三百平方米的公寓除了几个装潢精致的卫生间晃瞎了我的眼睛之外,其他地方更是极尽奢华。与那栋别致前卫的简约式装潢风格的房子不同,这栋宽阔亮堂的房子处处充斥着土豪的味道——金黄色的水龙头、亮晶晶的水晶流苏、厚实细软的地毯以及样式繁杂庞大的吊灯都向我们宣示着房子主人的富足与豪放。
琳琳这次倒是没有大惊小怪,一副惯看风雨的气定神闲。估计是心思完全不在这些东西上,她一进门就轻飘飘地坐到旁边的米黄色沙发上,陷入了沉思。
潘晓熟门熟路地打开远在客厅深处的一个高大的冰箱,回头问:“你们两个喝什么,饮料还是啤酒?要想喝咖啡得等一会儿,我得烧水冲。”
“白开水就行了。”我懒洋洋地回答。这么有小资情调的氛围让我周身很不舒服,站在空旷的房间中央总有种冷飕飕的紧迫感,像是有人在脖颈后面慢慢地吹气一样。
“我要咖啡。”一直都没有抬眼的琳琳冷不丁来了一句,然后扬起下巴看着潘晓礼貌地说,“谢谢潘姐。”
潘晓微笑了一下,点头去了内屋,看来冲咖啡去了。
我刚刚打算感慨一下琳琳的“入乡随俗”,不想还没开口,就被她突然凑近的面孔吓了一跳。
“你路上一直在看潘晓,想什么呢?”琳琳一脸严肃地问,语气凝重,丝毫没有戏谑的意思。
“没想什么。”尴尬地笑了笑之后,我调侃说,“你吃醋了?不会吧?我可是你老板。”
“趁她不在,我们赶紧交流一下。你不要废话,我看出来了,你肯定发现了什么。”琳琳毫不客气地截断了我的话头,简单明了地问,“说吧,你想到了什么?”
没想到她是认真的。于是我的表情也严肃起来,边说边偷瞄一下道:“我是有点想法,你说那个潘若岚会不会是潘晓假扮的?她不是会演戏吗?”
琳琳一下子不说话了,重新低下头去。因为离得近,我看到她整齐的头发在一点点地抖动,可见整个人很激动。
过了十几秒钟,她才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说:“我和你想到一块儿去了。不对程哥,我和你想的还是有点不同。”她抖了抖睫毛,更正说,“很不同。”
“快说。”这次轮到我急躁了,催促道,“一会儿她该出来了。”
“我和你想的问题差不多,但角度正好是相反的。”琳琳用手指戳了戳袅袅烟气飘动出来的厨房,声音冰凉刺骨,“你说,会不会潘晓才是虚构的。我们一直认识的这个女人,其实始终都是潘若岚?”
说实话,这话让我吃了一惊。我突然想到,如果是那样,情况可能就完全不同了。
琳琳的话音刚落,潘晓就端着两杯热咖啡走了出来。我对于本来就已经十分闷热的夏天还要喝热咖啡感到十分难以理解,不过考虑到这样做只是个拖延时间的噱头,也就无所谓了。
看着面前两个女人一小口一小口慢条斯理地喝咖啡,我心里渐渐急躁起来。潘晓似乎并不着急,一点点地将杯子喝空之后,才开口说:“我在你那晚住的那个书房里看到过一个女人。”
我没说话,余光可以看见,一旁的琳琳一下子一动不动了。
“我还没有发现照片中的秘密时,有一次家中来了一个朋友,夜深了,需要住下,于是我就让她住到了我的卧室——我们关系很好,是从小认识的至交,所以让人家住书房不太好。”潘晓简单地说。
“你家中不止那一间卧室吧。”我插了一句问,“除了书房,不是还有一间卧室吗?”
潘晓似乎料想到我会这么问,十分干脆地回答:“那时我的其他房间还在装修,屋子里有一股味道。只有那个书房相对比较洁净,晚上因为离卧室比较远,也不容易打扰到彼此的休息。”
我一下子想起房间中简陋的墙壁,没有瓷砖的白色墙面上有一种粗糙的质感,夜晚映衬着明亮的月光照得室内十分通透。
潘晓看我若有所思,便接着说下去:“那晚上我们喝了点洋酒,那东西很容易醉人,所以很早就上床睡了。我睡得很死,半夜却莫名其妙地醒了过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醒了,嘴巴里干得不行,头也晕乎乎的。”潘晓不知什么时候紧张起来,咬紧嘴唇看了琳琳一眼说。
“洋酒的后劲儿太大,所以我当时意志也是很恍惚的。半夜醒来的感觉太难受了,头疼欲裂、眼前也是模糊一片。不过还好,那个房间在晚上光线比较好——”潘晓说到这里眼神突然转向我。我点了点头,没错,夜晚那个房间光线很好。
“所以我看见了,即便是不清楚,但仍然能够看到有一个女人在对面的窗户上!”潘晓说到这里语调一下子升高了,眼睛瞪大看着手中那个已经变凉的咖啡杯。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立在墙角的空调发出哧哧的喷气声,像是有人在低声地窃笑,周围的空气突然像是降下了几摄氏度,连同其间的氧气一起被抽空了一般沉重起来。寒意慢慢从潘晓的周围开始弥漫,悄无声息地侵入我和琳琳的体内。
“我看不到那个女人的脸。事实上,我连那是不是个女人都分不清楚,虽然有光线从玻璃上折射,但是因为它头发很长,直接盖住了面孔,所以我只能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形依附在玻璃上!一动也不动……”潘晓沉默了几秒钟,重新开口说,声音明显有种强压下去的恐惧感。
“一动不动?你不是说是个人吗,怎么会一动不动?”琳琳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是的,不过我看到那个东西的第一眼,它的确没有动。”潘晓静静地说,陷入了回忆,“你们知道,我当时并不是十分清醒,也没有起身,只是侧身躺在床上睁开了眼睛。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我一下子就被吓醒了,浑身突然蜷缩成了一团。也就是那一刻,我看到那个东西消失了……”
“等等!”我急促地问,“怎么又消失了?你不是说那东西在你房间里吗?那个长头发的人形?”
“是的。”潘晓果断地说,然后解释道,“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不见了,不过我蜷缩起来的时候猛地闭上了眼睛,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睁开眼的时候它就不见了!”
“那你怎么知道它是在你房间里的?”我终于把心里的疑惑讲了出来,“你不是说在窗户上吗?到底是窗户外还是窗户内?”
“我当时也很困惑,不过我后来找到的东西让我坚信那天晚上它的确在我的房间里,而且它是个女人。”
“为什么?”我问。
“因为我在房间窗户边的地面上发现了这个。”潘晓走到一旁的一个壁柜一侧,取出了一个透明的塑料袋子,递给我们。
接过袋子后,我们一下子明白了潘晓的意思。
里面是几根长长的头发,乌黑油亮。很明显,这是一个女人的头发。
“这是那个……女人的头发?”琳琳问,带着一丝怀疑。其实我也想到了,这是潘晓的房间,也许就是她自己的头发。
“反正不是我的。我知道你们怎么想,不过这的确不是我的头发。”潘晓十分肯定地说。
“除了这个——”潘晓接着紧张地说,“我还发现了其他东西。在玻璃的上方,我发现了一个明显的手印!”
我一下子明白了潘晓的意思,条件反射地看了身边的琳琳一眼。
她脸色苍白地望着潘晓翕动的嘴唇,不发一言。
“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潘晓看我们半天不说话,着急地问。她眼神左右扫视着我和琳琳,生怕我们听不清楚,又重复说,“我看过了,那个手印是在室内玻璃上的!”
我缓慢地点了点头,手脚冰冷。并非仅仅因为潘晓房间出现的恐怖情形,这已经不新鲜了,我清楚地记得潘若岚也曾经在夜晚看到过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出现在1618房子的窗户外面,那个长着和她一模一样面孔的女人将脸一点点贴到了玻璃之上,成了潘若岚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这次不同,潘晓看到的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并没有将自己的脸露出来。更匪夷所思的是,那个女人竟然是出现在窗户的内侧。
而且听上去,她似乎在用手拍击着冰凉的玻璃窗!
也就是想到这点的时候,我一下子明白了什么,顿时被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击中了,仿佛背后突然出现了一只手,一把攥住了我跳动的心脏。
这个令潘晓恐惧至极的东西,似乎是在拼命想逃离那个狭小的房间,甚至不惜在午夜现身,拍击着那扇月光下闪亮的玻璃窗。
显然,这个鬼魅一样的东西不像要加害潘晓,它更像是……想逃出去。
不会真的是房子有问题吧?这个想法在我脑海中闪过之后,就久久不能逝去。
说来奇怪,诡异的事情像是集中到一起出现了,而且一个比一个更让人胆战心惊。直到我打算逐一破解那些怪异的现象时,才发现其实无处下手。无论是潘若岚和潘晓的身份,还是照片中诡异的怪脸,以及1618号房间中出现的女人面孔,都充满了无法捉摸的虚无和缥缈。
也许,房子本身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
想到这里,我甚至有些急不可耐了,冥冥中我有种感觉,这次自己好像摸到了点门道,如果从这栋处处投射出凶险的房子入手,兴许能够在抽丝剥茧中一窥背后的真相。
因为我始终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鬼。如果有什么如同鬼魅一样摄人心魄、滴沥着丑恶的污浊,那只有人心,凶险不已的人心。
潘晓惊魂未定地描述完毕之后,看我神情冷淡,不禁困惑地说:“程功,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吧?”
我像是被从梦中惊醒一样哆嗦了一下,然后道:“听到了。按照我的分析,你房间中出现什么……东西的可能性不大,我并非不相信你刚才所说的话,不过我常常感觉,不管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背后往往有着被巧妙掩饰过的阴谋。”
这话听上有些高深莫测,不过潘晓似乎觉得很有道理,她若有所思地问我:“按你的说法,有人故意让我感到房间闹鬼的?”
“我说不好。”我答道,“不过你可以告诉我们,就从你为什么被人索命开始吧。”
听到这话,潘晓明显地紧张起来,她故作镇定地咳嗽了一声之后,说:“大概两年前,我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她清了清喉咙,解释说,“不光是容貌不一样,整个人都不一样。那时我活泼、开朗,对什么都充满好奇与新鲜感。说来也是性格使然,我们这个行当少不了阴暗和龌龊,不过我天性淡泊名利,所以虽然挣不了多少钱,不过也没有受到过什么侮辱。
“没整容之前,我的确过得不错。不过娱乐圈的事情你们也应该知道一些,非常……怎么说呢,这个圈子太复杂,大多数时候,像是个弱肉强食的丛林。虽然其间也有很多独善其身的人,但若想争上一席之地,就不可避免地要释放出内心的一些丑恶。”潘晓的话语中充满了悲伤,语速也慢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你……程哥说对了?”琳琳将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估计是不想再刺激已经十分脆弱的潘晓。
“不,你们理解错了。我说的并不是皮肉生意,虽然圈子里也不乏这样的女人,但我不是。也许正是因为我不屑用这种下三烂的伎俩去博取地位,才会走上现在这条生死不明的道路。”潘晓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支烟点上,不顾我们困惑的眼神,轻轻地吐出一口,闭上了眼睛。
“我的确骗了你们,不过那是因为这件事始终是我心中的一根刺,也是我不愿意面对的往事。”潘晓冷冷地笑了笑说,“因为这件事,我自己都开始看不起自己了。”
她抬头看了看宽阔敞亮的房间,说:“看见现在这房子了吧?多漂亮,但已经不属于我了。”
我一愣,忙问:“什么意思,你不是说这是你的房子吗?”
“先前是。”潘晓苦笑一声,“实话告诉你们,现在这房子已经卖掉了。不过这个买房子的人是我的朋友,所以暂时让我先住在这里而已。可笑的是,这所房子,我现在也不敢住进来。”
我和琳琳对视一眼,不知这话什么意思。
“这个圈子里的女人,无非为了两种东西,名和利。有人重视前者,有人垂涎后者。更多的人追逐前者的目的其实是后者,所以我见过太多为了钱奋不顾身扑向火坑的人,男人和女人都有。”潘晓苦笑了一声,看看手中亮晶晶的烟头,接着道,“不过我和他们不同,我是有底线的。那就是皮肉生意不做,决不巴结权贵。”
我笑了笑,接茬儿说:“我表示钦佩,不过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我可以想见你的生活一定不富裕。”
“不错,我挣钱不多。不过我自得其乐,也不太在意这个。反而因为无忧无虑,心情还不错,不过这种日子不久也结束了,因为我最爱的母亲病了,非常严重。”潘晓忧心忡忡地说。
“那是一种奇怪的病。整个人会不断地萎缩下去,器官也渐渐失去活力,一点点丧失生命气息。唯一的办法,是通过不断地用一种昂贵的药物来维系体内组织的活力,保证器官的养分,从而延长生命。我没有办法,只好把这栋房子卖掉,不过也只是维持了母亲几年的时间,钱就所剩无几了。”潘晓眼里突然充满了泪水,像是一潭溢满了水的湖泊,“换句话说,如果我不设法弄到一笔钱的话,母亲很快会死。
“父亲在我年幼时去世了,母亲倾尽全力将我拉扯大。你们可以想见我们母女两个经受的苦难和无助,不过还好都挺过去了,而且这些年,如果没有倔强和正直的母亲,我可能早就沉沦不堪,和那些灵魂堕落的行尸走肉一样了。”潘晓抽泣了一声,擦擦眼角说,“所以我感激母亲,我不能眼看着她死去。你们可以想象我有多么需要一笔钱,一笔救命的资金。
“但我是有底线的,决不出卖灵魂。母亲曾经在我初入这个圈子的时候斩钉截铁地告诉我,如果我有一丝出格的行为,她就再也不认我这个女儿,这句话,我时刻都记在心头。”潘晓抬起头,郑重其事地说,“你们不认识我的母亲,但我可以告诉你们,她是一个说到做到的女人。所以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做过靠自己的脸蛋、身体和尊严去博取名利的事情。”
我和琳琳都有些错愕。虽然从潘晓的言谈我可以推测出,她不会是那种出卖肉体博位的女人,但没有想到背后竟有着如此的辛酸和苦涩。
“那种事情有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沉沦是在所难免的,可以说,一旦放弃了底线,就再也捡不回来了。所以,我始终都没有动那个可耻的念头。”潘晓解释道,亮晶晶的眼睛突然黯淡了下去,“也就是那个时候,我被人跟踪了。”
我和琳琳一下子直起了腰身。
潘晓自顾自地继续说:“不过他的目的不是要加害于我,而是打算和我做一笔交易。也就是说,他一开始就没打算隐瞒自己的存在。”
“你等一下。”我打断潘晓,“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潘晓无可奈何地说,“这个男人来找我的目的,是让我冒充一个人。”
“冒充?”我冷不丁地说出了口,“冒充谁?”
潘晓听到我的问话,突然停下了讲述,直勾勾地看着我。我被她看得有点发毛,不由急躁起来,问:“你看着我干什么?”
“那个男人。”潘晓眼神懒散了下来,自顾自地说,“他居然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
我有些迷惑地看着眼前这个故弄玄虚的女人,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改变了话题。从她刚才突兀的表现来看,显然我问到了重点,更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她似乎并不打算给我释疑,反而将话题引向了另一个方向。
有问题。
“那男人的父亲同我的爷爷是兄弟,一直在乡下居住,除了我父亲在世时见过一面,再也没有交集。我上次见他的时候只有几岁。他是土生土长的农民,虽然衣服穿得很破旧,还十分土鳖地戴了一顶年代久远的鸭舌帽,我仍然带他来我的家中招待一番。看得出来他很拘谨,不过闪亮的双眼和油滑的言语又让我觉得这是一个很精明的人。待到酒足饭饱,他才抹着一嘴的油花将来的目的和盘托出。”潘晓面无表情地说,眼睛却一下子瞪大了一圈,“等到他把找我的原因说清楚,我才发现这人不仅是精明,简直就是百无禁忌、无法无天。”
我终于忍受不了潘晓冗长的叙述,打断她说:“你先告诉我,他要你冒充的人是谁?”
这句话戳中了潘晓的痛处,她一下子绷紧了脸上的肌肉,眼睛眨动了几下,似笑非笑地问:“你确定要我现在告诉你们吗?我怕你们听了之后会害怕。”
潘晓的话一出口,我脑袋突然嗡的一声,像是被半空中一个什么沉重的东西砸中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带着尖利的呼啸声钻进了我的大脑,充满着彻骨的寒意和冰冷的战栗。我突然理解了刚才潘晓表情的变化,同时也意识到,一切都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如果我料想的是正确的,那么对于潘晓房子中发生的一切,我们其实还一无所知。
潘晓再次张开嘴巴的时候,我无端地紧张起来,手心渗出一层黏稠的汗水,在空旷的房间中让人感到更加寒冷。
“他想让我冒充一个人,一个女人。”潘晓再次冷冷地看着我说,“一个叫潘若岚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