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高楼,陈母独自步于庭中,墙边光影交错,似仙人飞剑,乃竹影也,清风徐来,吹动竹叶,似仙人舞剑,波澜壮观,而陈母内心,也是一般起伏不定。
纵使陈母万般不舍,心里却也明白,元青该要出门远行了,读破万卷书,方成道果,然世间道路千万条,岂是书所能写尽。
万般道理,皆在修士一念之间,如何抉择,更是扑朔迷离,若仍是闭门造车,仙路如镜花水月,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行千里,看似道果高悬,实则纸上谈兵,若行千里,遭遇那人心险恶,诡诈奇谲,是否会对世道失望,道果破碎,仙路断绝。
陈母思绪万般,患得患失,对陈元青九洲之行担忧至极,不知不觉,行至溪边。
陈母沿溪而行,却见溪流汇聚一池,池中修有一亭,池内绿叶如仙人撑伞,朵朵荷花亭亭玉立,亭中一男儿,正是陈元青。
陈元青炼气期满,灵识早已修至巅峰,可外放十丈之远,十丈之内风吹草动,皆在掌握之中,早已察觉陈母到来。待得陈母走上亭中,便道:“母亲,可有心事?”
陈母闻言瞬间惊醒,遂道:“吾儿不日将行,我甚为担忧,难以静心,便出来走走,不曾想青儿也在此处。”
陈元青道:“母亲莫要担忧,儿行走九洲自当谨慎,轻易不涉险恶之地,此番出行,正好印证往昔圣贤,书中道理,眉心道果。”
陈元青顿了顿,道:“况且,十八年来,儿久处家中,却知晓天地之大,仙洲圣贤庙,神州镇妖塔,儿心往神之,恨不得立即入那筑基,直飞而去。”
陈母听罢,知晓陈元青心思已去往千里之外,强留家中,怕是百害而无一利。雏鹰羽翼渐丰,是时候振翅而飞。
于是便挤出笑容:“时间过得真快,前一瞬还是嗷嗷待哺的婴儿,一晃眼已经比母亲高出一个头了”。
......
次日,陈父喊陈元青去书房密谈,整整一个时辰后,陈元青方才出来。
原来陈父给予一枚仙道院弟子玉佩,玉佩呈圆形,通体黄青色,上有细孔,红丝带穿孔而过,下坠有红缨,正面凹凸不平,刻一神龙,反面光滑,印有一字,曰“仙”,命其系于腰间。
此外,交代三件事情,其一,不得强行筑基,顺其自然,待机缘一至,自当知晓。
其二,陈父年轻时曾在仙洲仙道院传道授业,后退隐时,仙道院感其功德,赠送一剑诀,能打通人身经络十八条。
陈父令陈元青背下金丹期之前功法,只说道:“你自身所修功法,玄妙至极,品阶高于剑诀一筹,但若想修习剑诀,改换功法便是,可自行抉择。”
其三,陈父告知,老柴并非樵夫,乃一高阶武者,后逢大变,为陈父所救,身受重创,英雄胆虽在,但修为层层倒退。
及至如今,老柴一身武道修为十不存一,仅仅为一品之上的胎息武者。虽境界不高,但见识深厚,可随一起远游,也好有个照应。
陈元青默默点头,心里早有所料,六岁那年入得灵识,只饮一口桃花酿便醉的不省人事,便有所猜测,此时并未有任何诧异,反倒是颇为好奇老柴未跌境前到得武者几境。
莫不是到得那据说能与元婴修士一战的通玄境?如此一算,父亲虽遮遮掩掩,境界修为怕是也相差不远。
最后,陈父交给陈元青一本书,书名《九洲志异》,书分上中下三部,上部记载九洲大陆山根水脉以及山上山下众多势力范围,中部记载了九洲大陆万年来奇闻异事。
至于下部记载何事,书中并未提及,只知下部单独出售,可于各大修士市集商铺购买。
临行之前,陈母交与陈元青数十道符篆,品阶高下皆有,攻伐、护盾、逃逸皆有,更有一张淡金色符纸夹杂其中。
待陈元青贴身藏好符篆,陈母与陈元青约法三章,直到陈元青全部应下,方才放其离去。
与二位姐姐拜别之后,陈元青落荒而逃,第一次出门竟是仍逃不过一个“逃”字,身后娇笑声、院门、高楼尽皆远去。
站在街道上,陈元青一时竟有所迷茫,回头一望,院门紧闭,期盼了十数年的远游,就这样突兀到来,让人措不及防。
困了自己十八年的牢笼,就这样打开大门,放自己远去,曾经的难如登天,只能靠翻墙解闷,如今竟轻而易举就迈出天堑。
陈元青转身面对家门,心中五味杂陈,出来之前从未有过不舍,出来之后,反倒依依。
老柴站在旁边,并不催促,掏出酒葫芦咕咚咕咚大饮数口。
泥丸宫中,道果似有所感应,散发道道金光,陈元青眼中神光尽去,老柴默默无言,又喝了一口酒,骂骂咧咧:“狗日的天人合一”。
第一次仙道问心毫无征兆来临,又毫无征兆远去。
只一瞬间陈元青便已醒来,弯腰躬身拜别,转头而去,再也未回头。
陈元青拜别之时,庭内有人泪眼婆娑,有人期盼早日归来,有人故作平淡。
......
十年来,王婶日渐老去,时光于其鬓边眉角留下印痕,挥之不去,见之生愁,镇上居民不外如是,少者成人,青年老去,老者愈老。
从未踏出家门的陈元青竟走出家门,镇上居民诧异的同时,纷纷出门见见这养在深闺十八年的“黄花大闺女”。
只见一青年身着白衣,腰系仙龙玉佩,手持青扇,扇上着有山水画,五官及像多年前初次踏入云翠镇的妇人,好一个翩翩佳公子,远远望去,似谪仙下凡!
公子身后跟一老仆,老仆衣着朴素,腰系有一葫芦,容貌依旧,一如十八年前。
王婶与一妇人道:“不出所料,陈氏并非一般人家,连老仆都依稀如昨”。
妇人回道:“亏你当年还想把我女儿嫁入陈宅,高攀不起啊”。
镇中人得知陈元青即将远行,特意来与众人告别,纷纷感慨万千,有一娇小可爱少女问道:“不知何时归来?”
但见陈元青挥手远去:“莫问归期,不知归期”。
此后少女日日以泪洗面,日渐消瘦,苦等十年未嫁,惹人怜惜,起初数年多有媒婆上门,费尽口舌,却被一一婉拒
少女与人言:“他若一年不归,我便等他两年,二年不归,等他五年,五年不归,等他十年”。
“若十年不归呢?”
少女微微一笑,心意已决。
再后来,年岁见长,再无媒婆上门。其母亦无可奈何,任由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