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已万念俱灰。帐中一切,已惊动帐外侍卫,待长生进来之际,正是阿虞最后遗言之时!心中当亦明悟,一个以存死志以性命换取大王求生之志之女,又如何会惧营外汉军。对大王之情早已超越生死,确能称之贞烈无双。而如今大军已陷入险地,亦明白现须借虞姬之死志激起大王雄心。
跪下磕头便哭道:“大王,虞姬小姐,以超越生死之志用命相谏,实乃忠贞,望大王能重新振作以全小姐之忠贞,切莫辜负小姐一番苦心。今虽三面被困,但若我军渡江,汉军必不能深追。待回江东,再起义军,亦足以称王。今臣有独船,我军江东子弟自当护大王周全,只求大王渡江。”说到此刻已泣不成声。
我望着怀中的阿虞,心中想着与她往日种种皆如云烟消散,怎可负她最后所求。但我若不死天下纷争终不能止。孤当该如何谁能教之。何以至如今生死两难之境。难道灭秦是过,起兵是过。复我大楚更是过?何以至此,何以至此啊
想着想着,不由对长生道:“渡江之事再议,虞姬之后事交由你料理。另取我乌骓马,金盔。待我去与刘季再说道,说道。”身边亲卫随即侍奉穿起盔甲。我取过身边酒瓶慢慢地品着当中滋味,便跺马出营,不由想到当初纵横四方,巨鹿之战破釜沉舟,激起士气。杀得秦军全军覆没,一战定江山。彭城一战,更是孤军领三万精骑,锋亲冒箭矢带头冲锋,破诸侯五十六万大军,无不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如今我成了天下诸侯之首,却败得如此彻底,往日我麾下之猛将英布,龙且,彭越皆投汉,至今众叛亲离。若我当初听亚父所言,于鸿门宴上狙杀刘季,结局当如何。又或我灭秦后不起兵灾,修养生息结局又当如何。忽然一阵江风吹过夹着点点青泥味道,脑中幡然醒悟,今日种种皆因昨日之因,又如今我已是必死之人,又何必再计较当日得失!我军败,刘季定必独大,天下诸侯皆归顺于他。天下再无纷争,百姓安乐,不起兵戈。这便是我须死之因,既世间不容我,我又何必再争。
带着亲兵,便出营至汉军阵前。只见汉军队列整齐,再亦不像彭城时诸侯联军,队形松散,各自为政,想到初我亦是看穿了诸侯联军之间相互并不同心,令出多门。便从绕路后方袭击敌军中军,使联军无法发号司令,首尾不能兼顾。一举击溃敌军。然如今汉军,军容整肃,阵中弓弩,战车皆已列阵。互有配合。兵力更大有优势,想突围必是无望。也罢。心中已决。便在军前大声喝道。:“汉王何在!昔日你我齐入关中,孤于鸿门设宴,与公齐贺暴秦亡,百姓安,何等快意。然则后天下纷争不休,兵戈未息.今百姓皆望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孤有一良策,想与汉王商讨,平息天下纷争。待今夜月明之时,江边小楼设宴,孤一人独候汉王,万望不吝赐教!”
此时汉军阵中亦即传来,“得霸王相邀,本王与有荣焉,敢不赴会,望今夜月明之际,能与霸王共讨良策。”
声音清亮,语气平和,竟无丝毫犹豫。
听此回复,我亦不禁暗道,刘季此人虽则文武中庸,但此胸襟气度确是世间罕有。难怪天下能人异士纷纷投汉。以往我怕是小看他了。今日之败不冤。
便大喝道:“望与汉王今夜共饮”说完便纵马回营。
“下令,百夫长以上将领,到我帐内,听侯指令。”我对长生道。不刻,众将齐集我军帐之中,皆翘首以待。皆盼我良策。长生道:“不知大王今夜何意,江边小楼外地势旷阔,江水喘急,皆不利埋伏,望大王明示,我等好早作部署。”我看着下面陪我多年出生入死众将,口气故作平淡道:“孤自有良策,今夜尔等只需约束好部属,不可出营,其他孤自会处置。”
长生急道:“大王切不可孤身犯险,汉军狡诈,若大王有损,我等该如何是好。”
我对长生道:“你亦说小楼地势旷阔,江中更不利埋伏,此乃两军营地皆目所能及之处今夜我只与刘季对饮论道,刘季此时占优,想必亦不会带大军前去赴约与我等夜战。你只需准备上好酒到小楼即可。不需多言,退下吧。”
多年的军中威信下,众将亦只能从命,纷纷道望大王威武。便退下了.
另一边,汉军营中,众诸侯追着汉王,你一言我一语,纷纷道:“汉王切不可以身犯险。楚王力能举鼎,武艺无双,万一将汉王掳去以此要挟我军,该如何是好。”
只见汉王笑道:“”霸王英雄了得,且与我乃结义兄弟,想必不会行此下作手段。如我真有不测大军压上便是,不须对我顾虑。诸位不须再劝我已意决。诸公请回吧。”众人见汉王坚决,亦无他法。便纷纷告辞。待诸侯散去,帐中只剩汉王与一谋士。谋士躬身道:“臣有一事不明,求主公解惑。”汉王便道:“子房有何疑虑。”谋士道:“如今楚军,有生力量已被我军消耗殆尽。只剩一支孤军被包围,我军更是数倍兵力于敌军,主公何以要以身犯险见楚王?”只见汉王笑道:“先生可知百姓供养一孩儿长大成人,需粮几何,父母妻女在家盼儿郎归,需心血几何。今楚军败局已成。已再无转机。先生知,本王虽愚鲁亦能看出,然则霸王英雄了得。论军阵本领天下无出其右。霸王当亦知。此战楚地青壮尽出,几乎再无十三岁以上男子。楚地乃霸王家乡,兄弟乡里皆在其中。既是如此,霸王必不会放手一搏这必败之战。霸王终非无情之人,或可以我一人之安危换取敌我数万将士之命,更无论此战后楚地亦会尽归汉,楚民亦皆成汉民,我等自须珍之,重之。如今既有机会可减少杀孽,小小安危自可不言。”
谋士跪下便道:“世人皆知楚王英雄气概,却不知主公仁德。不顾万金之体,救黎民于水火。子房心悦诚服。谢主公仁德。”
汉王连忙扶起道:“子房莫要折煞本王,只是当日于泗水亭中同乡共我起义,却埋骨他乡,乡中父母再亦无法见儿郎,家中妻女亦盼不到夫君。却只剩下亲人泪,离愁绪。再亦不忍见百姓蹉跎而已。”
谋士道:“陛下仁德。”
“子房你认为今夜霸王会提何条件。我等需早作准备。”
谋士道:“主公楚王提何条件我等都可答应,想必形势于此,亦不会过分。但主公须楚王答应一条。”
汉王问道:“是何?”
“楚王须死!”谋士坚决道。
只见汉王踌躇片刻在帐中来回踱步。很是犹豫,
道:“果真要如此?霸王英雄盖世乃不世豪杰,若不能唯我所用,隐于山林亦无不可。如此豪杰,更对灭秦有大功之人,如要除之,实非我所愿。”
谋士又道:“主公,此事不可犹豫,楚王乃楚国之魂也,若楚王不死,楚民定必会念楚王时,长此以往必生反心,且江东富庶,十年生聚十年教训,若日后再起兵戈天下将不得安宁。所以楚王须死,楚王一死,楚国必然复国无望,再派一大将镇守楚地,楚民将再难起波澜。日积月累,楚民复国之心日减,百姓才得安生日子。”
“真再无他法?”汉王听后道。“如若以此为条件,恐楚军生变,霸王亦是楚军军魂,如要诛杀霸王,楚军定必不愿,若楚军到时鱼死网破,两军只会徒添损伤。本王赴宴是为少增杀孽,若要以诛杀霸王为前提,怕是要与楚军斗个不死不休。”
谋士道:“所以臣请主公以大义劝服楚王。楚王必须死,且必须在楚军阵前自裁。若非如此,倒不如与楚军正面对垒,损伤或可更少。切不可激起楚军士气,大将军在楚军营外命将士传唱楚国游子思恋故乡歌谣,目的便是打击楚军士气,如不能得楚王自愿,只怕只能在战时将楚王斩于阵前,若用楚军性命威胁楚王,楚王若不愿,只怕楚王死后,楚民更加怨恨大汉,以后收复楚地更为不易。”
汉王只能道:“此事本王,只能尽力而为。只望霸王能想明白其中。”说罢便命人再将上好酒肉置于小楼之中。出帐时只见落日西斜。夜已将至,今夜当如何?远远望见小楼,数万人之性命便在今夜。绝不可轻言放弃就是。
楚营此时更是一片安静,众将士都在等待我今夜与汉王会面后之果。黄昏之时我便唤来长生准备,待我沐浴更衣过后,便独自登上小楼。一人喝酒吃肉,等到月上中天之时,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渐近。汉王到了。
待汉王登楼坐下,我便笑道,“怎只有你一人。汉王好胆识。”
他道:“若非如此,怎敢斩白蛇起义军,想必霸王亦当是如此。”说着便举起手中一饮而尽。“为天下百姓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