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死了个戏子”。
春熙班的台柱子,昨天被官差锁拿下狱,今天就被拖到了行刑台上斩首。
曾经温润如玉,貌若潘安,风韵全长安的戏子,此刻散发披肩、满脸血污跪着,闭眼等着脖子上那一刀的落下。
风华绝代的戏子的死,本该让长安城的老百姓感到惋惜,此刻,大家口中不过是一句“长安城死了个戏子”。
谁让他甘愿给当朝公主做个面首,还是个万人唾弃的公主。
这个祸害公主终于被皇上赐了毒酒一杯,一众同党连带那十几个面首,杀的杀,关的关。
街上的老百姓纷纷高呼解恨,甚至成群结队的手舞足蹈。
这公主有驸马,却养着面首,仗着自己是皇帝的姐姐,还要插手朝政,一身罪名罄竹难书,朝堂之上已经对她的劣迹斑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上个月,她却因为一己私怨计划谋杀朝廷重臣。
皇帝再想护短也没有办法。
明玉坐在紫檀木的椅子上,听着眼前的小太监大声念出圣旨,“……,赐毒酒一杯”,明玉笑了,她的谋划,终究是白费了,还搭上了那些同路之人。
姐弟二十余载,此刻明玉已经要走上黄泉,皇弟明衍却不来看自己一眼,当真是误会颇深,这江山,以后怕是没人再帮他守护了。
深秋,长安,茶楼。
“只见那,手起刀落!花见楼的向上人头就'咕噜噜'的落了地!“
“一时间,菜市口的青石板儿上,那是血肉横飞,腥臭难闻!当时站在前排看热闹的人,你们猜怎么着?“
说书先生拿起旁边茶碗,点上三四滴茶水。
“他们那脸上身上,都溅得是满满得,一身血啊——!“
茶楼里听书的客人一个个被骇得双眼圆睁,只觉得那名角儿花见楼此刻就断头在自己面前。
胆子小的,更是抖抖索索的躲在桌子后,生怕花见楼这会还魂了来找自己。
唯有角落边一个穿着窄袖胡服的小公子,好像只是听了个老姆妈的睡前故事,眉毛都没动一下,手里利索的给自己剥瓜子。
这都多久前的事儿了,茶楼里还天天就说这么一出,烦是不烦。
明玉自己一粒一粒的往嘴里丢瓜子仁儿,尖尖的瓜子仁在嘴里碎开,像是一个个回忆。
留着有点扎肉疼,吞了又觉得心里空。
明玉公主都薨了大半个月了,花见楼的二七都过完了,秦文成那个祸害却压根没死,躺在床上喘了几天,居然还加爵了。
这糟心故事,什么时候能说完?!
一旁服侍的丫头,看到自己小姐脸色不好,她给明玉的茶碗里添上一点热茶:
“小。。公子。。这书你都听了好多遍了,今天这说书先生讲得一般般,要不咱就回去吧?“
明玉看看旁边这个唤做“红缨“的丫头,这是如今这幅身子原主,忠武将军李恭的嫡长女李玉的随身丫头。虽然是小小将军府出身,但还算是灵巧得力。
明玉也觉得这说书先生太没意思,翻来覆去就只会说'花见楼死得啧啧太惨了,明玉公主和花见楼肯定。。啧啧啧。。',
她和花见楼是生死之交,哪容得一个茶楼先生编排得这般腌臢。
简直满嘴胡吣。
明玉站起身,拍拍自己袖子:
“哼,走罢。“
茶楼正处西市,一路上净是个色商贾和珍奇货品。
有碧眼的胡姬兜售黄澄澄的宝石,有独眼的商贩叫卖一颗治百病的仙丹。
明玉负着手,大摇大摆的踢着皂靴,一路在集市里穿梭,一会儿站在这个摊子前看看香粉胭脂,一会儿走到那个人堆后瞅瞅杂耍戏法儿。
红缨此时也是小书童打扮,她一路跟着自己小姐,任由明玉在这集市里闲逛。
明玉拿起一个铜壶,那铜壶脖子细长细长,壶身宛若悬胆。
看摊儿的货郎笑着站起身招呼:
“小公子好眼力,这铜壶乃是西域商团跋涉千里而来,和波斯国王后每晚沐浴更衣的那铜壶原本是一对,小公子买来自用或者赠送佳人,都是不可多得的礼物。“
明玉反复摩擦那锃亮锃亮的黄铜壶,看一眼那货郎,又扣起手指敲敲:
“你这铜壶,不好不好。“
“哦?敢问小公子,如何不好?“
“肚子这么小,只能装一碗粥。“
货郎听着这文不对白的理由,心下甚是想不明。
自己的铜壶是大肚铜壶,一次足足装得下三升水,这小公子,凭什么说只能装一碗粥呢?
看着明玉放下铜壶,背着手走远,货郎才反应过来:不买就不买,乱说什么装不下!
自己一个外乡人,十天前敢盘下这铺子做生意,就不怕你长安城里妖魔鬼怪!
他就不信了,自己货好,还能没人要!
果然,那小公子走了不到两息,摊子上就来了一个高个的男子。
那男子高鼻薄唇,颇有几分波斯人味道。
只见他用修长手指拿起刚刚那只铜壶:
“这个多少钱?“
“五十文。“
“包起来吧。“
“好嘞!大爷!“
货郎利索的拿出红纸,把那铜壶包起来,可能是看着这个男子做生意爽快,又拿出摊儿上的一小块膏状物:
“这位爷,小店刚刚营业,还请您多多关照,这是大月那边传过来的香皂,洗浴的时候一用,喷香怡人。“
货郎说得上眉飞色舞,那男子却看都不看一眼,他朝旁边的侍卫一摆头,示意他们接下货郎手里的东西,就自己径直往前去了。
侍卫手里已经抱了一堆东西,他腾出手来,拎起那铜壶,追着他家主子也一起走了。
红缨随身带挎包里,已经塞了满满一包小玩意儿,她追着她家小姐的脚步,觉得最近的小姐真是变了许多。
小姐作为将军嫡女,以前只沉迷舞刀弄枪,那天在府里花园,不知怎么的摔进荷花池,救上来后发了两天高烧,病好后,竟然如同换了一个人。
以前大小姐从不喜欢穿衣打扮,现在居然嚷嚷着找裁缝铺子,不到半月就做了七八套衣裙,把那放衣服的小柜子填得满满当当。
不仅爱做衣服,还爱听书,小姐天天跑来茶楼听书,听完书就在这西市闲逛。
变逛边买东西。
几乎每天回去,自己的挎包里都是满满一袋子零碎。
其实大小姐的变化,红缨觉得还是不错。
她自小跟着小姐一起长大,看着家主李恭从一个小小的兵卒,一路靠着军功当上忠勇将军,如今李恭从军十五年,大小姐李玉也出落得亭亭玉立,哦不,虎虎生风,哦不,精神有嘉。
总之,大小姐如今已经及笄,自己是将门虎女,又有一门御赐的好亲事,老爷也官拜四品,担着一身军功。
在以前的乡亲面前,说得上是贵人了。
明玉并不知道此时自己小丫头的一番心思,她负着手信步而走,不一会儿就逛出集市,又走到一处官府张榜之前:
【黄河水灾,两岸流离失所,现官府放榜,招募天下有能之士,共理治水之策。】
榜前围观的人纷纷讨论:
“这今年黄河大水,听说阵仗比往年都大,我家那个婆娘,她娘家就是文县的,这次水灾,她们全县几乎没剩几个人。“
“这年年治水,年年泛滥,也不知道那些治水的银子都花到哪里去了,反正治水是死,不治水也是死,要我说,干脆别治了,还不如留着些银钱,也省得年年要交徭役。“
“我看你是失心疯了吧,要是不治水,那水越过黄河两岸,不就冲着长安来了吗?你被水冲了不过贱命一条,要是冲了长安城里的的达官贵人,你赔得起吗?“
“呸,你这乌鸦嘴,长安城那是你想冲就能冲得了的吗?那明玉公主刚死,老子刚刚想着能过几天好日子,你这乌鸦嘴就咒老子死,你看我不抽了你。“
围着官榜碎嘴的几个,似乎是早就认识的街坊邻居,一阵嬉笑怒骂,倒也没闹出什么事。
就是站在一旁听耳朵的明玉,在这小小官榜前,又听到一次自己的名字,还是被咒骂的,她默默的翻了个白眼。
你们就瞎逼逼吧,要是自己还是长公主那会,看不派人把你们这一个两个都拖下去,割舌剜眼,丢进天牢。
皇帝赐出来的那杯毒酒不知道是什么鬼,一口闷下去,人是死了,可魂又活了过来。
明玉长公主已死,忠勇将军府的大小姐却换了人。
待前面嬉笑的人走得看不见,明玉自己走上前去,静静的看那官榜:
黄河水灾是六月的时候就发了的,当时正逢秦文成和自己闹的胶着。
秦文成说要举荐司农卿杨可坚治水,并主持修建水利,好造福百姓。
可是自己知道,那黄河治水,所涉银钱无数,尤其那修建水利一条,又是万世之功,杨可坚明明就是秦文成弟弟的姻亲,她哪能看着这么大的事就落到秦文成手里?
是以一番争吵之下,治水之事迟迟没有定论。
如今这官榜放出,广招治水能人,莫非是自己死了,秦文成那个老狐狸终于得逞?
明玉眼光随着官榜文字一路往下,只见榜文左下角处一杯拳头大的印鉴:
靖王杨陌
她蹙眉。
这靖王杨陌,即使在她还是长公主的时候,就是宫里少有的她不想惹的角色。
倒也不是有什么正面冲突,只是那靖王年纪不过二十,却已经替了老靖王的位置,要说她的母亲只是老靖王府上一个没名字的舞姬,却在继位后把封地上下管得服服贴贴。
这还不止,那位靖王不仅能文,更是能武,人长得斯斯文文,上了战场却能单枪匹马闯进敌军阵营取人头颅。坊间称他“白阎王“。
这样的一个人,平素打交道却是沉默寡言,不喜社交。这让明玉感觉此人城府极深,露出来给大家看的,不过是万千宫殿里的一角飞檐。
因为实在看不透,又好像太强,当时她曾和弟弟明衍,一起抓头挠腮的想牵制靖王的办法。
明衍那会还只是个刚刚继位的小皇帝,他一拍桌子,说:
“皇姐!孤想到了!“
“孤把那靖王招了,让他娶我皇室的女子,这样,他就成了孤的姻亲。成亲后,皇室的女子再给他生下一个儿子,那个儿子就是有皇室血脉的他的继承人!到时候,他不管有什么小心思,都跑不掉,也不敢跑了!“
明玉当时听了弟弟的主意,也觉得甚是不错。可是,她和明衍的父皇,虽然子嗣众多,公主却很少,在明衍登基前的几年,几位适龄的公主都已经配婚的配婚,和亲的和亲,眼看这皇室之中,能婚配的公主,就只剩她明玉一个。
那这样自然是不行。
明玉便又接着想。
配公主不成,那还可以配贵族女子,朝中的确是有几个郡主,也都分别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只是吧。。。
靖王这样的角色,如果配了不够亲近的贵族,生下的继承人,必定是增长那贵族和靖王自己的势力,还是达不到牵制靖王的作用。
不行不行。
不能给靖王配了婚,反而还将了自己一军。
看着明玉当时那般苦恼,小皇帝把桌上笔墨砚台一推:
“不配了不配了!如果那靖王当真要反,我就带着羽林军与他杀个天昏地裂,定不能让我皇姐这样伤神!“
那时候的明衍只有十四岁,明玉走过去,安抚的拍拍他的头:
“明衍不怕,皇姐不伤神,皇姐有办法。“
小皇帝黑溜溜的眼珠一愣:
“皇姐当真?皇姐,你不是真的打算自己嫁了那靖王吧!“
“孤听说那靖王年过二十,从未娶妻,坊间都说是天生就有隐疾,怕是人事不能,皇姐你可不能嫁他!“
明玉抱住自己的弟弟,细细安抚:
“当然不是了,皇姐如果嫁了靖王,就要随了他去他那封地,就见不到明衍了,皇姐保证,这辈子都不会离开长安,不会离开明衍的。“
小皇帝听了明玉这样的保证,才总算破涕为笑,姐弟俩又拿了大臣们呈上来的折子,一起看了,把这件事翻篇了过去。
明玉后来,自是自己择了一个听话的驸马,然后又养了一群顺眼的面首。
至于那倒霉的靖王,她让宫人从低品阶的官员家眷里,挑了几个女子出来,然后她拿着朱笔,从里面随便圈了一个名字,让明衍随身的常公公带了旨意,去靖王那里赐了婚。
天子赐婚,是猪是狗都要认,靖王权势太大,皇室不好牵制,那就削弱。
堂堂靖王,已经权势滔天,那就给他配一个无权无势的小门小户。
她从长安城里的贵妇嘴里听说,郎君娶妻子,如果娶了身份地位低一点点的,倒也无妨。可是如果娶了身份地位低太多的,多半要因为妻子家短浅的见识和贫穷的亲戚,导致夫妻不和。
靖王若是夫妻不和,那他肯定要花很多精力去和自己小门小户的妻子较劲,哪儿还有什么心思,想着要夺权谋反呢?
一直到自己被赐毒酒,明玉都觉得这是自己走得很不错的一着棋。
靖王不反,能保她大武朝继续昌盛三十年。
如今这靖王也不知道娶了她给他圈的那个平门小妻没有,但是皇帝放心让他治水,想是应该还算稳妥吧。
看完榜单,明玉就直接带着红缨回了府。
如今她还有几个要紧事。
一是她虽然神魂还在,但身子毕竟已经是李玉的了。
她承了李玉的身子,就也承了李玉的记忆。
在这晃晃悠悠的半个月里,她慢慢咂摸李玉的记忆,发现李玉的爹,李恭,竟然是个不可多得的忠臣良将。
这样的人,身有军功,却因为门第原因,只能在四品将军的位置上盘桓。
这对于武朝来说,是一种损失。
李恭和李玉父女俩,一直都用信鸽保持联系。
明玉便沿用了这些信鸽,最近李恭的信里说和羌人的仗可能很快就要打完,到时候能有休假回家。
明玉希望届时趁着李恭回家的机会,好好指点一下李恭,给他找一条能继续往上升迁的路子。
也算不枉费自己借了她亲闺女的身体。
武朝到她这一代,士族门第观念非常,各大家族盘根错节。
身在高位的她深深知道皇室为这些大家族所苦。
所以,李恭这样平民出身的有能之士,就是能冲淡这垄断的新鲜血液。
对于现在已经孤身一人独坐龙椅的皇帝来说,尤为重要。
明玉来到鸽房,果然看见一只绑着竹筒的红嘴鸽子,正站在鸽笼里啄小米。
她取出笔墨,言简意赅的写下信件:
女儿婚事在即,待父亲回家主持。
几个小字写完,明玉就又抓了一只新的信鸽,把字条装上,手一扬,放到了天上去。
她这身子的原主李玉,别看只是一个四品将军家的女儿。
但是她却有一桩御赐的姻缘。
明玉记得,当年落霞关大捷,明衍和她一起,站在太极殿上,为座下三百将士封了功勋,配了官婚。
算算李恭的年纪,和落霞关大捷的那个时候也对得上,想是那时候明衍赐下的了。
当时李恭还只是五品,估计婚配的对象也应该是差不多门第的文官。
李玉那未婚夫,似乎十分不着急婚事,赐婚后,两家人也没有见面。
只是前几天突然来了书信,说他家公子今日会上门拜访,算是正式提亲前的相看。
饮下毒酒之前,她明玉长公主也是养十八个面首的人,这点少年相看的小阵仗,她还不放在眼里。
御赐的婚姻不可能悔婚,总之,不管是骡子是马,先拿出来溜溜吧。
看着信鸽在天空中缩成一个小点,明玉就回到房间里,
翻出自己这半个月来陆续添置的首饰和衣服。
这原主李玉,从小只喜欢练武。
闺房里放满刀枪棍棒,书柜上堆满武学秘籍,一个女儿家,一身腱子肉。
因为和其他的姑娘相比,实在太过健康,所以李玉没少受到嘲讽。
尤其是她那个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堂妹李瑶,不是笑李玉皮肤不白,就是故意惊呼李玉胳膊上居然能挤出肌肉。
其实李玉长的凤眼桃唇,若是细心打扮了,该是一个风情女郎。
只是原主性子太随性了,出门甚至都穿男装,所以才让旁人都真的以为她是个“假小子“。
明玉从新作的衣服里挑出几件素雅耐看的,今天的场合是两边的男女相看,对方可能官阶还不如李恭这个正四品武将,那穿着就不宜太铺张。
武朝的婚嫁风俗里,男女双方还要交换一个信物。明玉不会女红,也不喜欢那些头发啊香包什么的,她就准备了一枚铜带扣。
日常能束衣袍,也符合四五品官员的身份。
红缨打来温水,伺候明玉洗脸梳头。
她有一手梳头的好手艺,只是以前总用不上。
如今小姐也要扮作女儿态了,她利索的就上手了一个堕马髻。
梳洗停当,明玉估摸着时辰已经是差不多。
铜镜里,女子敷粉贴黄,半臂上搭着靛蓝色披帛,头上装点着一只流苏明月簪。
红缨看着打扮好的明玉,问道:
“大小姐,要不,以后我们每次出门,你都这么打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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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看的规矩,是女儿家先侯在花厅,等男子见过了家中长辈,再把女儿唤出来。
明玉就先去了安排的花厅。
却不想那花厅里,李瑶已经先坐着等了。
李瑶今天穿了粉色的半臂,梳着双环的望仙髻,配着长长的抹胸,显得整个人清雅俏丽。
看得出这是特意用了心思的打扮。
而她细白的手腕子上,还挂着一个精致的玲珑球,她伸出手,把那玲珑球从明玉眼前晃过:
“呀,姐姐,你来啦?“
玲珑球所过之处,留下阵阵香风。
明玉轻轻嗅一点,是龙脑。
这自己和未婚夫相看,李瑶为什么打扮得这么漂亮,还带着这么奢侈的香料,明玉懒得问。
区区四品官员的赐婚,这都要着急的把女儿送来当小妾,就是眼皮子浅。
她不紧不慢的走到胡床上坐下,取了点心慢慢吃,又进了一口茶。
然后抬头对红缨说:
“你来给我捶捶腿。“
红缨点头称“是“,一主一仆一个捶腿一个吃茶,花厅里一下子没有李瑶说话的地儿。
李瑶气不过,回头叫里自己的丫头,也坐在胡床上捶腿。
一时间花厅里只有丫头默默干活的声音。
李府会客厅里,今天的气氛尤其不一样。
日常操持府内家务,连一文青菜钱都要过问三遍的张氏,今天穿红戴绿,脸蛋上看着像抹了足足半罐子铅粉,头上簪上了一支金灿灿的簪子。
而一向怕老婆的李孝,则也喜气洋洋,看着人都长高了不少。
哥哥李恭在外打仗,府上就交给了弟弟李孝。
李孝和哥哥从小穿一条裤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如今哥哥的女儿,要相看她御赐的未婚夫,那自然是他这个叔叔来主持大局,
顺便,也让他自己的女儿跟着一起涨涨见识。
要说这李玉的未婚夫,那还真真算老天爷眷顾下来的一门亲事。
李恭是农户出身,投军后也算靠着勇武,九死一生,赚来一点军功。
本来想着日子已经过安稳了,也不求什么,结果好巧不巧,圣上居然御赐了一门亲事,
这亲事的郎君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人!
李家小家小户,居然能得一个这样显赫的女婿,当时李恭自己都不信。
最后还是来传旨的常公公,再三保证,真的是圣上赐婚,他们才手忙脚乱的塞了赏钱。
前几年,因为贵人在自己的封地,李玉也还小,自是无暇顾及婚事。
如今,那贵人进了长安城,李玉也及笄了。自然是要来相看的。
李孝虽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是他的算盘却打得啪啪响。
那贵人,娶一个是娶,娶两个不也是娶?
自己家的瑶儿,如今也有一年就及笄了,与其配给小官富户,不如早点让贵人看看,
到时候说不定能一起嫁过去,自己也当一回王的老丈人!
这说曹操,曹操就到。
只见前面家仆来报:
“二老爷,靖王一行已经到门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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