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我,医术也算高明可却也只不过是一个小诊所里的医生,每天等待着来就诊的病人上门,然后尽心尽力的为他们抚病痛。是不是听起来虽然乏味可陈,但也涵盖了那么点的高尚?”
“的确,那些个被我治好的病人,一个个都在事后蜂拥着感谢我,说什么十分感谢我拯救了他们生命和家庭,还说着有机会一定会报答我的话,最可笑的是我居然相信了。”
亚伯的情绪越发的亢奋,他忍不住发笑,笑以前的自己,双手在说话时也不由自主地开始舞动,就好像交响乐团中的指挥家一样激昂,二者区别或许就在于光是亚伯那骨子里所渗出的疯狂便可令人不寒而栗了。
“那么真待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们又在哪里呢?每个曾笑脸相迎的人都像躲着瘟疫一样躲着我。我乞求他们给予我最后一丝生的机会!可我们却只对我说着那些无用的抱歉!”
“骗子!骗子!什么亲人,朋友真让我感到恶心,那群人一个个都应该直接病死!他们那种人凭什么有资格获得崭新的人生,而我就一定要在灾厄中直面死亡!”
“可是我救治了他们,他们又怎么能够拒绝我的请求?怎么能!”
安柏看着他那因疯狂而歇斯底里的样子,脸色变得更为苍白了,可这却不是因为惊慌失措所致的,而是由于那怪物一会安静,一会激动的行为,使他在自白的同时也不断牵动着安柏身上的伤口。
突然室内的声音戛然而止,医生亚伯就那么歪着头,阴森地笑着,目光盯着安柏发问,但同时也像在问自己一样似的说道。
“所以说像他们这样的蛆虫是不是理应被清扫呢?而我正是被主上赋予无上使命的使徒,我正是这个肮脏世界的清扫者。”
安柏强忍着疼发声道:“大哥,你要说话就说,能不能别怎么激动,我怕你一不小心就把我捏死了。”
医生并没有理会他,仍旧是那里自说自话。
“一位大人在我最绝望的时候赐予了我曙光,让我能够将那些虚伪者的生命亲手收回。我从里面挑选了七个最为优秀的祭品,再以我原本的脑部为载体去完美调配其余的器官,就可以成就一具完美的杰作。”
“如果那把祭刀将顺利地整片森林的生息吞噬,我就可以使这具肉身达到真正的无漏无缺了。但是你这个小老鼠却非要在实验的收尾处破坏最终的步骤,让我的杰作出现了一丝瑕疵,那种感觉就像缺失的最后一块拼图一样让人感到恶心和抓狂,所以我也只以你的肉体作为替代品了。”
安柏周身的压力在这他的这句话后骤然加大,令呼吸都更为困难了。
“待会,医生大哥,我已经在你的手上了,而且以我现在这副样子也跑不到那去了,不如你就给我最后解答一下你那七具祭品里,第六个和第七个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死的?尤其是我记得那个女并不是你的患者而是你的恋人吧?”
亚伯的一手掩着面,他嘴角止不住的上扬,狂笑声突破了理性的阻绝冲了出来。
“不错!不错!不错!你很好,远比我想象的要更加敏锐与优秀,那股现在就捕食你的冲动更加令人难以忍受了,真是让人像现在就好好疼爱你呢。”
亚伯的眼神带着阴冷的笑意,好像猫科动物对待猎物一样,忍不住地想要去玩弄,更忍不住去猎杀,他伸出舌头一直沿着左手掌根处向上舔去直至食指指尖。
安柏看到这病态的一幕,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他下意识地想去吞咽口水,可却未察觉口腔中早已干涩。
“那两个的确是我最为骄傲的材料,洁西卡,我曾经的恋人,我也的确很爱她。不过既然你已经看过了那本日记了,就就一定知道那女人背叛了我。”
“可她的死却不是因为这种无聊的小事,又或者说她的背叛从最一开始就是我一手策划的。”
安柏眼皮上下跳动着,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说你安排了这一切?可是又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当然是应为我爱她呀!她是那么的完美,如果找不到一个完美的理由,我又怎么舍得杀她呢?看呀,我的恋人,她不就在这里嘛,与我永远编织在了一起。”
说到这里他的手轻放在心脏的位置,眼神不同于先前的阴冷狠厉,反而变得带有那么点痴情了起来,可在安柏的视角来看却是比先前更为令人毛骨悚然。
“那个男人也是我的患者,他原本是一个乐队的主唱歌手,却因为染上了毒品后失去了所有,金钱,事业,不仅如此还落下了一身隐疾。在他的一个朋友的介绍下,那个男人得知有一家价格相较于医院来说更为便宜的私人诊所后,找到了这里,并由我来为他治疗。”
“而我就在治疗的整个过程中一点一点给他施加一些心理暗示,使他对洁西卡感兴趣,同样的,在每天的相处中我同时也对洁西卡进行催眠,渐渐地他们就自以为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开始了幽会,甚至在病房里也有过不少次。”
医生亚伯在说话时的表情十分平静仿佛与他无关一般,就如同偶尔提及到生活中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
亚伯说道:“所有人看起来都很正常,依旧如同往日一般信任着自身的第一主观思维,至少他们是那么觉着的,殊不知所有的行为都是在我潜移默化的影响下而发生。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天真的可笑?”
安柏道:“所以说你后面就那么把他们杀了?”
医生回答道:“哦,不不不不,我怎么会这么做呢?要知道玩弄人心可是比直接杀死他们要来的要有趣得多。就在那个男人快要康复的时候,我利用催眠重新唤起他内心深处对于毒品的渴望。”
“要知道,没有一个曾经碰触过毒品可以真正戒掉它,最多也就是将心底的渴望压抑住罢了,而这份渴望才是那只真正将他拉入深渊的手。我?我只是给予了些许养料而已。”
“你在药物上动了手脚对吧?我知道有些止疼药的原材料本就可以提炼毒品,而你调整了剂量,并且通过心理暗示的手段让他一点点的对于曾经的记忆回想了起来。”安柏的眼睛就那么看着他质问着。
医生道:“没错,而且这一次远比以往来的更为强烈,他开始重新接触毒品,可伴随着巨额的花销随之而来的是疯狂,起初他也只是从诊所里偷盗一些药品向外出售,可慢慢的因为量的增加他变得越发难以满足。”
“他去找了洁西卡向她借钱去买毒品。哦,说到这,洁西卡中途还找我来借过钱呢,嘴上说什么有急事,实际上只是用来飞叶子的钱。后来男人不断地去找她,一次又一次,直到再也见不到钱。”
“对于一个复吸的瘾君子来说这相当于最后一丝火苗的熄灭,而火焰熄灭后的世界剩下的仅有黑暗。他为了报复,子弹一次次穿过了洁西卡的身体。十二枪呀,而且每一枪都集中地打在腹部,你说他是有多恨呢?嗯?”医生调笑着朝安柏问道。
没有任何回应,安柏就静静地看着这场癫狂的演出,不过显然亚伯也并不在意的样子。
医生开口道:“他吸完最后一包后盯着地上的尸体笑了,摇摇晃晃地走到餐桌前就着疯狂吃下了眼球,接着又来到厨房用餐刀划开脖子把喉管撕扯了下来,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可笑?一个有敢去杀和自杀的人,却没有放下毒品的勇气。”他带着期待的眼神,就像一个得到新玩具后忍不住向他人展示的孩子一样。
随着身上触手捆绑的时间增长让安柏觉得连呼吸都越发的困难了。
“可笑?是挺可笑的,不过不是他们,而是你。你自以为超脱于人性,可以将那些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可却没意识到自身所有的举动都是来自一种名为恐惧的感情,你觉得你是在嘲笑他们,不,其实你只是在嘲笑那个曾经的你自己,懦夫。”
医生好像一瞬间被戳中了痛处一样,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让人如坠寒谭冰冷,与愈发高涨的杀意。
“果然,再聪明的人一旦接触到了那虚伪的道德也会变得无聊至极。我们话也说了这么多了,你也是时候上路了。”
猛烈的力道从触手传导到安柏的身上,原本苍白的脸都因为呼吸困难而变得通红了起来,一根根青筋从额头上暴起。
可不知为何,就在安柏快坚持不住的时候,医生亚伯突然怪叫了一声,将安柏整个人甩飞了出去,砸在了那堆药架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能伤到主上赐予我的这具躯体!”亚伯尖叫道。
那根早前捆绑住安柏的触手此刻如同接触到烙铁的纸张一样,一点点从稍节的部位开始化为飞灰飘散在空中,而且还有渐渐蔓延的趋势,就好像当时森林中那把银蛇祭刀似的。
湮灭的痕迹顺着医生的手臂向上攀附着,但意识到危机的他反应也不慢,迅速果断地操控着其余的触手将那手臂整条拧断了下来。
沙哑的嘶吼从他的喉咙里低声传出,如同受伤的野兽。医生捂着断臂的伤口,可却并没有任何鲜血从中流出,有的只是淡紫色的液体缓缓地滴落到了地面。
原来早在之前医生还在举行他的演讲的时候,安柏口袋内侧的那张卡片开始不断发热并提醒了他,这使他联想起了在森林时零爷曾提到过赫姆斯特家族血液的特殊性。
所以他故意询问亚伯问题以此来达到拖延时间的目的,使他能够有机会和零爷暗自沟通,并调动体内最后一丝灵能去包裹住他的内脏与大脑。接着手指偷偷地去调整口袋内卡片的位置,当受他到触手挤压时,卡片的尖角透过内杉刺入安柏的皮肤使鲜血渗透了出来,直接接触到了触手表面。
此刻的医生状若疯魔,操控着触手抽打过去,现在的他已经完全不在意什么替代品了,一心只想杀死眼前这个狡猾的的小老鼠。
躺倒在柜架上的安柏,陡然睁开眼睛,就地打了个滚,极为凶险地躲过了来袭的攻击。他迅速掏出卡片将尖端处抵在掌心的地方,然后用力向下划去,血液飞溅开来。
“零爷!”
雾气自主地冒出,凝聚成一只手臂摄住了飞散开的血液,让其集中并且停滞在空中。
“碰!”
火光浮现于枪口,一颗子弹穿过了那团血液射向亚伯,触手快速撤回试图阻挡住那颗驶来的轨迹。
但不同于亚伯设想的那样,沾染了安柏血液的子弹划出一道血光十分轻松地就突破了那层层屏障径直射入他的心脏部位。
亚伯颤抖地一点一点低头看向胸前的弹孔,满脸不可置信,仿佛从未想过刚刚获得的重生竟会这么快的消逝。
一声闷响过后,他的身体就那样向后应声倒下,那些触手也化为粉尘渐渐消散,他的眼睛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眼神中充满了不解,他不清楚为什么在经历了无数的“努力”后,迎接他的还是死亡。
摊在地上的安柏一直缓了有五分钟才吃力地爬起,他强忍着一身的伤痛一步一步走到此刻躺在地上的亚伯面前。
不得不说,亚伯的生命力真的很顽强,就算是遭到了致命伤后,他还是没有立刻死去,可身体却已经龟裂了开来。
“为什么?为什么在拥抱黑暗后我依然只剩下死亡的结局,难道这就是属于我的命运吗?”
“我为了活下去舍弃了人性,一切都只是为了活下去难道有错吗!?”
他的声音中凄厉又蕴含着迷惑,每多说一句话身上的裂痕都在剥落,很明显这已经是最后的时间了。
安柏看着这个躺在地上的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我无法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但是对于第二个,我只能说人性本没有错,错的是人心。那些病人被你治愈后的感激是人性,而你因被拒绝所产生的欲念则是人心。”
“路都走错了,哪里会有什么结局。”
人生中的最后一瞬,亚伯的困惑好像消散了一些,已不复刚刚的歇斯底里。
一声枪响后,最后一枚子弹射入了亚伯的眉心处将这所有的闹剧都结束了,他的身体也彻底的化作了齑粉。
枪声久久回荡在房间之中,除了因为先前爆炸掀起的灰尘,地上又另多出了一些衣物与一抔腐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