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啪嗒啪嗒地打在车窗上,和着车外人群的喧闹、叫卖声,二当家心中的烦闷反而少了些许。
火车还未启程,不过也就是两三分钟的事了,趁着这会儿困意尚未上头的闲暇,二当家细细打量起了其他乘客。
不过环顾一圈后他便发现,与他同行的人里面大部分都才三四十岁出头,而且大部分都是男性,少有妇女老人外出。
想想也是,自从《末日启示录》现世以后,已经少有人愿意冒着不小心遇到这鬼东西的风险外出了,大家伙都是啥也不会的普通人,犯不着为了屁大点事就丢了命,那为什么还有人乘上了这班火车呢?
总得有人为了生活奔波。
不是不怕死,只是不出去赚钱的话,呆在哪都没区别,要么横死在外头,要么饿死在家里,前者死不死的掉还说不定,但没了经济来源的话后者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如此一来,即便是再大的困难,也只能暂时抛开不想,去解决首要问题。
生活是建立在生存的基础上的。
这些男人有的向周围人炫耀自己这次找到了一个多么多么好的客户,有的阔声畅谈着自己此行的目的地,有的和窗外送行的家人比划着什么,还有的静静聆听同伴吹比时不时点头称赞。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他们的脸上各自堆叠着略显不同的笑意,就仿佛这只是一次普通到极致的外出而已。
人们往往会出卖自己。
隐藏在笑容表面下的是眉宇间的沧桑和眼底的忧虑,中年男性大抵如此。组成家庭的双方应当分享完善家庭的责任,但作为丈夫的他们怎么会舍得让自己的媳妇冒着风险去受苦受累而自己呆在偏于舒适的那端呢?人渣除外。抛开少数情况,他们处理风险的能力确实强过另一方,况且孤身一人的女性总是更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困顿之中,自然是要选择最优解。掩饰的再好,同为男人的彼此又岂会不清楚各自的想法呢?都知道对方出来是干嘛的,就不再如同往日互相揭短,只是笑骂着表示自己的祝愿之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群男人显得太过……“扭捏”?
但还是有例外的。
二当家右手边坐着的一家三口就显得其乐融融的,这使得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男人看上去约莫有二十多岁,不到三十,留着寸头,路人脸,只身着一件蔚蓝色衬衫,不过配合上他的体格倒也不能说是单薄。妻子相貌称不上是姣好,但也绝对和普通搭不上边,一头短发更是衬托出了些许英气,套着件宽大的黑色风衣,应该是男人的,怀里抱着个小男孩,看上去大概六七岁,刚上小学那样子。三个人有说有笑的,也不知道是在聊啥,模模糊糊听到了“法考”、“张三”、“……寝取……”、“几年”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
“还挺和谐。”
二当家如是想到。
很难说这仨人是神经粗大不知世道险恶还是天降奇缘得有横财,猜测永远成为不了事实,而就算是两种情况其一又如何呢?只要这罕见的源自内心的幸福能够激励下周围人群便足矣,谁会管这背后缘由。
二当家收回了打量的目光,毕竟长时间盯着他人看也不太礼貌,还有被他人误解成变态的风险。
“哈——”
冷不丁的冒出一声哈欠,好在二当家尽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毕竟霜夜镇里外出的人也不少,被人认出了的话多多少少有点麻烦。
主要是忙于应付。
二当家回过头确认了下周围没有目光盯着自己这边后,随手掏出一顶黄色鸭舌帽扣在了脸上打算就这样睡过去,不过这个念头仅仅维持了一秒不到就被他给打消了。
一伙人吵起来了。
就在二当家前方不远处,一个一米六左右的瘦小伙子对着面前留着络腮胡的猛男一顿嚷嚷,右手着急地挥来挥去,左手拿着一张疑似车票的东西。
看样子是坐错位置了。
嘛,既然闹出了动静,那这事想必很快就能结束了,反正总会有一个人看错或者一个人坐错,或者两个人都降智了,没什么好看热闹的点,二当家瞟了两眼后就失去了静观其变的耐心,转而应付起自己半困不困的脑袋。
放空大脑一会儿后,二当家总算稍微恢复了点睡意,再次准备安心入睡,然后就听到右手边传来一声,
“害,怎么哪都有不用脑子的人。”
二当家转过头去,发现来人一套白色燕尾服内衬白色双翼领礼服衬衣着白色西裤,配白色领结戴白色手套顶白色礼帽持白色手杖,好家伙一身白。
这人,有点奇怪。
本来二当家两次准备入睡被人打断是稍微有点恼火的,但不知怎的,他一看见这个魔术师扮相的男人后心里的怨气顿时减轻了不少,想必应该是能力特殊的异能者。
能力是安抚情绪?
来人转过头来看了看二当家略有困惑的眼神,脱下了礼帽欠了欠身子表达了自己的歉意,脸上依然保持着刚刚的微笑,
“啊,实在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了。”歉是倒了,但他似乎没打算等二当家回话就又自顾自的说起来了,“我呢,名叫鸽德,是个游历魔术师。”
歌德?外国人?看上去不像啊。
自称鸽德的男人长着一副亚洲人面孔,说着标准的普通话,各种体征没有一点外国人的迹象。这让二当家感到更困惑了。
“名字只是个代号。”鸽德看出了二当家心里的疑虑,并用神棍的说话忽悠了过去,“我是谁,谁是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这里遇到了你,而不是为什么我叫鸽德,不是吗?”
“……”
回应鸽德的只有沉默,这还是二当家第一次遇到这种人,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只好摆摆手示意他可以坐下了。
鸽德笑了笑,不再做无谓的解释。
困意再次袭来,二当家也不做任何抵抗,扣上帽子就这样睡了过去。
车外喧闹依旧,尽逝于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