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酒楼是洛阳城内最为出名的酒楼,闻名于“满饮一盏醉里仙,江湖风云不复知”的名酒‘醉里仙’,所有到过洛阳的江湖中人都会来此一醉方休,昔人叹云:“玉液琼浆醉意浓,一杯馥郁意先融。”
张雄是太白酒楼的常客,这‘醉里仙’便是他最爱的酒。
雅间内,斜阳入窗,张雄引杯空叹,满是惆怅。
那小厮上完菜,忽然间说道:‘张副帮主何须在此解酒消愁?美酒固好,但酒入愁肠,岂不是愁上加愁?’
便在他说话之际,同来的一位洛帮之人,已是握向桌上长刀,猛地起身。
却见那小厮脱口一个“张”字时,手上不疾不徐地探出一指,连着在他胸前点出几下。
当那小厮说出“张副帮主”时,张雄早是眼中泛着寒光,但见自己兄弟忽然没了动静,心中登时一惊,不再有所动作。
“张某与阁下素不相识,不知阁下这是何意?”
那小厮坐下后,拱手道:“在下名为陈道玖。张副帮主无需多想,此番前来,不过想与张副帮主合作一番罢了。”
张雄看着陈道玖,兀自沉吟,隐隐觉得此人有些熟悉,随即疑惑道:“合作?”
陈道玖道:“在下希望张副帮主能协助我除了裘林。”
张雄冷笑道:“阁下是在说笑么,你让我帮你除了我们帮主?”
陈道玖神色不变,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道:“不瞒张副帮主,当初你们逼供张老汉时,事情经过我看的一清二楚。”
张雄心下一惊,道:“陈少侠武功了得,在下佩服。”
陈道玖拱手道:“张副帮主过奖了。”
随即又叹道:“回想当日之事,在下便为张副帮主感到不平和惋惜啊。
那王奎身为洛帮三帮主,实力暂且不论,言语中却对你没有一丝恭敬之心。而那裘林身为帮主,表面上虽是对你和颜悦色,但此刻想来当日情景,裘林显是对你有提防之心。
回想当年尚敬远作为洛帮帮主之时,张副帮主身为尚老帮主的义弟,意气风发,哪像如今这般窝囊憋屈,忍气吞声。”
张雄低头不语。
陈道玖又道:“尚老帮主全家惨死,张副帮主作为义弟,想必比我更清楚是何人所为,难道张副帮主心中便没有一丝仇恨吗?”
张雄紧握酒杯,或许是因为喝了酒,尚老帮主全家惨死的场景仿佛便是昨日之景,历历在目,心中的愤怒油然而生。
陈道玖见状,又道:“张副帮主与其在此天天买醉,借酒消愁,为何不为尚老帮主报仇呢?身为义弟,你又如何对得起尚老帮主的在天之灵!”
江湖中人最重一个义字。当年尚敬远与张雄兄弟情深,有着过命之交。陈道玖此刻所言,便像是一直揭他的伤疤,张雄哪还受得了,当下猛地起身,喝道:“别说了!”
待他情绪略略宁定,又是坐了下来,叹道:“报仇之事,我又何尝不想?
唉,实不相瞒,当年尚大哥全家惨死,突然跳出一个小辈说是我大哥的亲传弟子,甚至连我大哥的成名绝技‘四十九路藏袖手’也会,还说要接任什么洛帮帮主之位。
但我和一些老一辈的兄弟哪里不知真假?可一夜之间,多数反对他的兄弟皆不见踪影,而剩余之人大多数都拥戴他,这才让他坐了帮主之位。
这几年我日思夜想,虽是猜测裘林与我大哥之死有关系,也寻到了些端倪,但此刻的我早已不复往日威望,要权没权,要人没人,只不过是裘林用来拉拢老一辈兄弟们的傀儡罢了。
我虽是拉拢了些看不惯裘林那厮为非作歹的新人,但张老汉那事之后,他们也尽数与我脱离了干系。现在的我,要想替尚大哥报仇,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陈道玖心道:“原来裘林那日当着全帮众的面bi供张老汉,却是为了敲山震虎,怪不得有些弟子会吓得尿了裤子。看来裘林早是对张雄有所警觉。”
稍一沉吟,陈道玖神色一如往常,淡淡道:“张副帮主有这心便是了。”
张雄见状,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陈道玖道:“敢问张副帮主,帮内可还有多少人肯听你的?”
张雄细想了一下,沉声道:“应该不到四成,但都被裘林分散到洛帮各处产业去了,洛帮本部应该只有不到两成。”
“两成吗?”这比陈道玖心里预想的还要少,沉思片刻,道:“两成,足够了。”
张雄微怒道:“陈少侠太过小瞧裘林了吧?还是说,你打算让我的兄弟们白白送死?”
陈道玖不理他,从怀中取出一份药包放在桌上,推了过去,道:“此药名为软筋散,你只要将其兑入喝的水中即可。
此药初始不会用何问题,但只要一运功便会四肢无力,到时裘林与其手下自然不能反抗。”
张雄听罢,斟酌片刻,沉声道:“你为何要这般做?”
陈道玖道:“张副帮主可还记得张翠花一事?”
张雄怔了一下,随即醒悟,立时想起陈道玖和柳若水,毫不迟疑的接过了药包。
陈道玖见状,便又是递过一份药包,道:“这是解药,到时你和你的人先服下自然没事。”
张雄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笑道:“你不怕我反水?”
陈道玖冷冷道:“张帮主应该比我更清楚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的道理。”
张雄神色一肃,正声道:“何时动手?”
“今晚。”陈道玖又看向那被点穴之人,道:“此人该如何处置?”
那人虽然动弹不得,但还是能听能说。
看着陈道玖眼中忽然泛出杀意,他的眼中露出惊恐之色,急道:“大哥,救我!”。
张雄生怕陈道玖突然出手,急道:“别!小峰在尚老帮主还在世时,便一直跟着我,是我如今唯一可信的兄弟了。”
陈道玖默然不语,张雄又道:“陈少侠谨慎没错,但今晚的事只有我一人可不行,还需要小峰帮忙。”
陈道玖微微沉吟,随即点了点头,将其被封的穴位解了开来,与二人商量些具体事宜后,张雄二人便先出了太白酒楼。
片刻,柳若水便推开了房门,对陈道玖问道:“如何?”
陈道玖沉着脸,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对柳若水说:“计划有变。”
夜色沉沉寂如水。
一人腰悬长剑,踱步而来。
看守之人见之,欲加阻拦,却是齐齐软倒。
洛帮内,四下无声。
入了前厅,便见张雄早已是在此等候。
两人相视一眼,陈道玖道:“张翠花呢?”
张雄皱着眉摇了摇头:“说来也怪,不止张翠花,连裘林最近抢来的姑娘都没找到。”
对话间,两人脚步不减,一同向后厅走去。
过了前厅,便是操练场,两排兵器架安置在道路两旁,其中小峰带着七人,各持兵器在此等候。
张雄与几人示意了一番,便向中厅走去。
昏暗的中厅内,正前方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大大的洛字,主座上依稀见着一个人影。
陈道玖带着众人才入中厅,便听那人冷声道:“张雄,带着这么些弟兄作甚?”
众人皆是愣了一下,这才看清那人竟是裘林!
张雄满脸惊愕,道:“你怎么会在这?”
裘林冷笑道:“有客来临,我身为洛帮帮主,怎么说也要出来迎接才是。”
张雄不由的向陈道玖看上一眼,心知裘林说的便是他。
陈道玖面上没有丝毫惧意,从容自若,不作应答。
裘林道:“张雄,还不出手拿下此人,为三弟王奎报仇。”
张雄呆了一下,随即“哈哈哈”大笑三声,大声叫道:“王奎那厮早该死了!可恨老子不能亲自动手杀他。不过,今日能亲手把你这狗贼宰了,倒也足够祭慰尚大哥在天之灵!”
裘林泰然自若的坐在高高的太师椅上,不紧不慢的对张雄身后的几人说道:“你们呢?”
见裘林这般模样,张雄心里隐隐闪过一丝不安,但听众人齐呼“誓为尚老帮主报仇!”心中又有一丝宽慰。
裘林冷笑一声。张雄叫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勾结外人,残害帮主,早该受尽三刀六洞之苦!白白让你这狗贼苟活两年,现下便是你的死期!”
“嘭”的一声重响,裘林一掌拍向身旁方桌,猛地起身,大声叫道:“好!勾结外人,残害帮主,今日便让你们受尽三刀六洞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