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大家各自怀揣着心事,踏上了回家的归途。彭梓宥这次考完试就离校了,甚至因为来不及收拾行李,干脆什么也没有带。
一天一夜后,站在村口的他看着眼前的树、房子,听着熟悉的乡音,感觉恍如隔世。
这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孩子,终于离开了外面那些自己绞尽脑汁也搞不懂的花花世界,获得了心灵上的片刻安宁。
“哎呀,梓宥回来啦!你娘昨天就说你要回来,早早的发了一大盆面在院子里蒸你最爱吃的肉包子哩!你赶紧回去吃吧!”邻居家的阿姨看到彭梓宥,熟络的迎上来。
“哦,我这就回去,谢谢婶儿。”
彭梓宥不觉中脚步也轻快起来,果然,城里人太会玩儿了,还是农村的淳朴让他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感到舒服。
一进门,彭梓宥果然看到妈妈正在蒸包子。
“妈,我回来了。”
***应声抬起头看向彭梓宥,可手里还没有停下忙活,“妮儿啊,回来啦?赶紧洗手吃包子!”
你没听错,彭梓宥这个大男生的小名儿叫“妮儿”,这个秘密虽然在这个小农村人尽皆知,但是他本人绝对不想让这个名字流传到村口那口老井以外的世界去了。
据说当时他哥哥实在太皮了,虽然脑子不聪明,干不了什么有意义的事情,但是破坏力惊人,用现在的话来说,就叫“人形哈士奇”。所以当***怀梓宥的时候,全家都希望生个女孩儿。于是,彭学霸就有了这样一个女性化的小名。
彭梓宥洗好手坐在桌子前时,妈妈的包子早已整齐的码在盘子里等待着他。
“我哥他们在县城的房子已经收拾好了?”
他拿起一个包子,仔细看了看这个比拳头还大的包子,心里不禁想着,这么大的包子林晓琪还能吃十个吗?
“嗯,早收拾好了,这不上个月就搬过去了,我和你爸也就耳根子清闲了。”
“我哥听到又该伤心了,呵呵。”
彭梓宥说着掰开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嘴被烫得一个激灵。
“梓宥哥,你回来啦?”一个女声传来。
彭梓宥抬起头,看到大门口正站着一个人,原来是黄叔家的姑娘。
“哎呀,妮子快进来,正好赶上吃包子!”
***两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热络的招呼着。
“妮儿啊,你黄叔又病了,在省城住院呢,我就叫她来咱家吃饭,添双碗筷的事情。”
“哦,快坐吧。”
这个***口中的“妮子”,本名黄艳芸,比彭梓宥小两岁。他们两家自彭梓宥记事起就来往甚密,小时候无论彭梓宥上树掏鸟窝还是下河摸鱼,这个小姑娘都会默默的跟在屁股后面。但可能是她实在是太安静了,彭梓宥对她倒是没有什么太多的映像。
“梓宥哥,好久不见。”
“嗯,算算时间,你今年高考吧?考得咋样?”
“嗯,还行,在等录取通知书呢。”
“哦,那就好。”
女孩儿局促的坐在桌子的另一边,两只手捧着一个大包子小口咬着,久久没有说话。
“我也考到东北了,跟你在一个城市。”女孩低低说道。
“哦?是嘛,哪个学校?”
“商业大学,我本来想考你那所学校,可是我的分数没上线。”
“妮儿啊,我正想跟你说呢,你这次去学校顺道把妮子送到学校啊,你看你叔和你婶儿这肯定是没时间去了,她一个姑娘家人生地不熟的。”
“嗯,好。”彭梓宥不经意的回答道。
女孩坐在一边,脸红扑扑的,嘴角微微上扬,不好意思的用眼角偷瞄了一眼正在吃包子的彭梓宥。
吃完饭,彭梓宥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坐在院子的黄瓜架子地下逗狗。
“梓宥哥,给。”黄艳芸递过来一块西瓜。
“梓宥哥,听说东北冬天很冷,是吗?”女孩怯生生看着彭梓宥,小心翼翼问道。
“嗯,零下三十多度,流点鼻涕都能冻住。”
“哦,那个,新生去学校要参加军训,所以我报道时间可能比你要早,其实你不送我也没关系的。”
“没事,反正我也要提前回去补考,不妨事。”
“补考?”
“嗯,就是没考及格,要重新考一次,要不就拿不到学分了。”
“梓宥哥,你学习不是特别好吗?”
女孩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充满着惊讶的看着彭梓宥,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一样。彭梓宥转过头看了看这个漂亮但是却透着土气的女孩。
“也不是特别好吧,不过这次,”彭梓宥明显停顿了一下,“这次考试我不小心睡过头了。”
这个燥热的夏天,大多数时间,彭梓宥都是在发呆。他终于理解那些拉着行李箱呼朋唤友去山里旅游的城市人了,这青山绿水确实是让人内心平静的一剂良药。
这一天,彭梓宥光着膀子躺在床上,旁边的电风扇呼呼的吹着,一丝淡淡的燥热在心头越来越模糊,眼皮越来越重,眼看他就要睡着了。
“梓宥哥!”黄艳芸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
彭梓宥被惊得一个激灵,睁开眼却看到黄艳芸已经站在了门口。当她看到自己,赶紧捂着脸转了过去。
“那个,我不知道,不知道你在睡觉。”
彭梓宥坐起身来,顺手捞起一旁的背心套上。
“没事,太热了,我就犯会儿迷糊,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黄艳芸缓缓转过身,先用眼角偷瞄了一眼彭梓宥,发现他已经穿好衣服,才红着脸转过身来。
“这个给你!”
说着她咬着嘴唇,手里拿着一盘磁带递过来。
“这是什么?”
彭梓宥接过来,发现是一盘磁带。
“我很喜欢听这里的歌,这次去学校报到还有很多事情要麻烦你,我很不好意思,想着送你点什么。”说着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就送你一盘磁带吧,虽然不是新的,但是希望你能喜欢。”
彭梓宥低头打开了磁带盒,发现里面还有一片树叶,叶柄处系着一根红绳。
“这是在后山的树上摘的,等干透可以拿来做书签。”黄艳芸在一旁局促的解释道。
“哦。”
现在CD大家都很少听了吧?同学们几乎都在用MP3了。彭梓宥想着,可是看到黄艳芸绯红的小脸,彭梓宥觉得还是不要辜负了这个单纯的女孩子的一片心意。
“谢谢你,我很喜欢。”
“树叶千万别丢了,想家了可以拿出来看看。”黄艳芸不好意思的说。
“那梓宥哥,你先休息,等你有空的时候跟我讲讲城里的事情呗。”黄艳芸说完看彭梓宥没有什么反应,就低着头道了声再见便离开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彭梓宥不禁想起两年前的自己,那时的自己,也像她一样,对于外面的花花世界一无所知,又新奇又紧张,那样的自己,在林晓琪的眼中,可能是可笑的吧。
平静的日子没有过多久,彭梓宥便带着黄艳芸踏上了返校的归途。
跟彭梓宥班上的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不同,黄艳芸是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女孩儿,她从来没有去过离家那么遥远的地方。所以当火车飞驰在东北广袤的平原上的时候,她的心情既激动又害怕。
“梓宥哥,咱俩的学校距离远吗?”
“嗯,还算远的,要换乘一趟公交车才行。”
“哦。”黄艳芸低下头没有再多问。
彭梓宥看到她看向窗外的眼睛中透露出一丝淡淡的忧虑。
“你别怕,这次去我会把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之后学校这边肯定会安排老师照顾你们,你不用担心的。”
“那个,梓宥哥,那我可以去你们学校找你吗?”
“可以呀,当然可以!”彭梓宥下意识答道,他没注意到,黄艳芸眼中的喜悦。
又是一天一夜的奔波,当把黄艳芸安顿好,再次回到学校宿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彭梓宥一个人躺在宿舍的床上辗转反侧,他,又回来了。
补考那天,出乎意料的,彭梓宥没有见到林晓琪。说不上为什么,他觉得有点意外,还有点,失望。这种失望,不是源于对学渣的看不起,而是因为,他想念她了。
林晓琪还是一如既往的压着返校的最后期限到达了学校。这一方面是因为她拖延的性格,另一方面是她确实不知道怎么面对赵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