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守一去葡萄村的次数多了,骑马到了山门,拍拍马头它就自己跑回去了。在往前走一段就到了,这里地处山野乡村,消息不多。
守一和修言去药材铺卖药材,药材铺的老板感叹最近生意不好做,药材现在越来越不好走货,路上也不太平。守一注意到村里外来人出没的迹像多了。
大家在守一练功场的时候,明月把情况告诉玄清了。明月站着,玄清斜倚着木头,没说话,两个人沉默了许久。
大叔来了两次,苗丫和大婶都没来。日子难过,越来越紧巴,孩子要成亲了,还忙着给家里做活帮衬。报元把布,包好的药材,交给大叔,大叔高兴的谢了。邀请他们一定去家里喝杯茶,报元应了。
树叶由绿变黄,苗丫成亲的日子到了。大叔提前一个星期请他们下山喝茶,大婶给明月和玄清包了喜果。
第二日吃罢了饭,报元带着师弟们出门了。大叔开门把他们迎进来,大婶听见声音也从屋里走出来,两个孩子跑过来拽着玉桥和子真的衣服往屋里拉,苗丫给他们倒茶水喝。
报元和修言还是几年前盖马棚买瓦的时候来过大叔家,如今瞧着光景,日子着实艰难。房子的后墙用木头顶着,房顶中间已经有点往下塌了,房檐成了弧形。院子有两棵果树,红彤彤的,屋子收拾的很干净。苗丫要成亲了,也不见屋里摆着什么嫁妆。
大婶非要留他们吃饭,报元注意到,他家的米缸都见底了。大婶舀米的时候,刮的吱嘎的响。大叔叹了口气,这两年年景不好。那点山地收成少的很,刚够缴税。几颗果树结的果子小,卖不上价。
府城换了个新老爷,赋税不少反增。观里有活帮趁着,日子还好过点。他们家算是好的,村里面都有吃不上饭的。几个人勉强吃了饭,临走报元又从兜里掏出一大把铜钱塞给大叔,大叔推着不要。报元把钱塞在了他手里,大叔颤着手收了。
报元和子真去置办些观里用的物品,修言去药材铺看看,守一和玉桥回了葡萄村的房子。没什么复杂的事,很快就办完了,天黑前就回到了观里。
守一把这些都和明月讲了,玄清也在。几个都默默不说话。
转眼之间来到了年,这次他们要去坚州,详细的打探一下情况。明月和玄清依旧不能下山,写了信交由报元他们带去。玉桥也没有去。修言和守一都是想要打听当年的事,子真和报元是购置物品。
四人去了坚州,坐在马车上,一路萧条。日落前到了坚州城门口,有很多流民进城。
老百姓总是要过年的,街上还算热闹。问东西的多,买东西的少,有巡城的兵在街上。他们找了家店栈投宿,简单洗漱完,去堂里吃饭。捡了张干净桌子坐在那,要了四碗面。守一一边吃面一边留意听大家都在说什么?
大部分都在说最近流民增多,都在讨论着最近生意难做,路上不太平,盘查的紧。有一个人忽然压低了声音说,“你们听说到一件事没有,关于京城的。”他同桌的两个说,“你是说……”那人点了点头,他接着说“听了点。”你刚从京城回来,想必知道些。“
守一抬头看了一眼,那桌上有四人,有三人都是贩夫的模样,脸黑,肩膀宽,很壮实。说话的那位看着很精明,生意人的样子。穿着长褂子,留了两撇胡子。
只听那人又说道,“塞外前段时间突然攻城,我朝损失很大。士兵死伤一万有余。今上大怒。有人弹劾镇国公拥兵自重,说他内外勾结。”
“这可不能随便说啊!”
“扶威将军上书求情,被斥回。不让任何人求情,并择其火速回京。”
“这怎么能回京。边关能离得开人嘛!”
“谁说不是!就这又被有人说抗命。”
“这可要出大事了。”
“谁知道呢,有内情吧。”
“你呀真说对了,有人说啊。”那个人左右看了看,那几个人凑近了,压低声音说,“好像和皇子有关。”
几个人脸色都变了变,那两撇胡说了句“吃饭,吃饭”没在说了。
其他人也有说,太平不久了。白米一石又多了一百文钱……他们吃完了饭,回去休息。第二日报元子真出去驿站把信寄了,在置办东西。修言先去书斋看了看,买了些纸,街上到处走走。守一去了铁匠铺,铺子没什么活计,铁匠在修马蹄铁,守一径直在里面一个凳子上坐了。铁匠修好了,递给小徒弟让他送去,小徒弟走了。
“最近不太平,铁管制的太严了。”
“街上有兵巡逻。”
“据说是出了什么事,跟打仗有关,以前守备兵都看不见,最近巡查的很。”铁匠看了看守一,“那护腕我做好了。”他看见守一望过来,又说道“其它的没有。没法做。”
守一又坐了一会,那小徒弟回来了。守一站起身,铁匠说,“看铺子。”他们俩一起去了上次的院子,守一等了一会。铁匠先把护腕给了守一,这次做了四副。守一接过来看了,外边没有花纹,做的很合适。铁匠又拿出来一个布包,守一把布包打开了。那是一把短剑,有一尺长,剑锋有点短。迎着太阳,闪着寒光,就是剑尖有一寸的位置上有道印。不拿起来,看不着,是把好剑,守一看向他。
“这是一个客人的,剑尖有道痕,要修。说好一月来取,如果不来剑归我了。这一晃好几年过去了,一直也没来”,铁匠说。
“多少?”
铁匠没吭声,守一掏出来一锭十两的银子放在了桌上。说了声“谢了。”包好剑。装好护腕要走了。
铁匠说了声。“多加小心,再见了。”
“嗯”
守一出了门,大街上的人来来往往。在一家面摊子坐了,要了一碗素面。慢慢吃着,没什么特别的消息。
回了客栈,躺在床上。
守一当年和他爹在江湖上飘的时候,有一次他爹去一个贪官家去行窃,那贪官家房子里有暗室,被他爹无意间发现,躲闪不及,被发现了。一路追杀到这,他躲在密林里,他爹为了掩护他,死了。
每次守一投店,都是住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方便探听消息。
他有点记不清最开始和爹一起跑江湖的日子了,只记得爹总是抱着他骑马。后来就是他自己骑一匹马。他娘在他半岁的时候就过世了,生他时伤了身子。每年他们都回去祭奠他娘,在渭水边上的山坡上,也就是那次他爹遭到了埋伏。
和爹一起很高兴,不觉得苦。爹出去的时候就让他在客栈里,或者是破庙里等。再后来教他功夫,再后来他爹就死了。他爹只跟他说了一句话,“让他长大后,再去看他娘。”
他把爹拖到路边的树林子里,用树枝子挖了坑。把自己衣服撕了一角跑到水沟里沾了水,擦脸擦手,发现了爹手里攥着的东西。他抠出来,是一个树叶纹路的牌子,背面是个宣字。他在爹身上洒了树叶,埋了。磕了几个头,含着眼泪走了。
如今十年过去了,他也大概知道他爹的死和谁有关了。对方势力太大,好像时机要来了啊。守一听见子真和报元的说话声,师兄他们回来了。守一开了门,给他们倒了水。报元坐在凳子上喝了水,沉默了一会。修言回来了,和大家打了招呼。报元说,“事都办完了,明早回去吧。”
修言喝了水,答应了。东西都整理好,放到一处。吃了饭,第二日启程回观里。守一把剑插在了车顶上,过去了。
回到观里,报元,子真忙着把东西整理好,剩下的就是准备过年了。守一把城里面的情况和流言都跟明月和玄清说了,两人又是许久没言语。商量了一下,决定给家里火速寄封信,并让他们回信寄到大叔家里。
大叔来了一次,除了米粮,鲜果,他们的衣物,还带来大婶做的吃食。苗丫已经出嫁了,大叔说她有喜了。吃过了饭,报元送大叔出门,把钱给了。又多给了一些,说是给孩子压祟钱,苗丫的也有份。又说观里有信送到他那,可能要麻烦大叔来时带过来。大叔应了,就回去了。
过年这天,照例是祭拜完毕。回到院子,等到大家闹完了。坐下来吃果子,几个说说笑笑的。师父说到,“持而盈之,不若其以。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子真给师父倒了茶,放在手边。师父喝了一口,“山中无日月,你们都长大了。想想自己以后的路,怎么走。”
子真说,“师父,我哪里也不想去,就在这陪你不好吗?”
师父笑了,又说了一会,就回去了。大家也都默默无语,年就这么过去了。过了正月,大叔来了,也带了家里的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