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柳芝尧,大二的一名学生,今年20岁。
她叫孙郦云,1902年出生,1922年去世,如果活着,大概有1528岁了。
她生前是清华大学的学生,公开招考的时候考上的,她们那个时候连高考都没有,虽然说是清华大学的学生,但是她是庚子赔款的留美生,基本上没有回过国,她们那一届只有10个人。
二十岁,大好的年华,她却在美国被枪杀。
她只记得子弹穿过太阳穴的触感,没看到凶手的面貌。
她的尸体被送回国,埋在这里,大概是地理位置特殊,或者阴气重,魂魄聚在此地不散。
她父亲是当年这里有名的富商,母亲是千金大小姐,看到她尸体的那一刹那哭红了眼。
她们家里就她一个女儿,她死后父母也没有再要孩子,也可能是要了,她也不确定,因为父母在她死后就没有来过了,她想,也许她是被忘了吧。
她性子恬静,没杀过人,不爱说话。
我是在那棵槐树下看到她的,我有阴阳眼,同龄的孩子总是被我说的鬼的样子吓到,不跟我玩,鬼也大多来者不善,我就只能一个人玩,然后我就注意到了她。
她穿着民国时期女学生的衣服,依靠在槐树下,乌黑的头发随着风飘啊飘的,一双“似蹙非蹙倦烟眉”。
这句是我结交的一个鬼魂最喜欢的,那个姐姐爱看《红楼梦》,最爱林黛玉,也喜欢这句,总挂在嘴边,我不懂,只知道是说一个人从眉毛能看出来他不开心,当时就觉得特别适合她。
我就只觉得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然后,我们就聊到一块了,我跟她聊,聊我们在学校里学到的东西,聊现在华夏发展的怎么样了,她笑也只是淡淡的笑,不张扬,和她这种人聊天就特别舒服,一来二去的,我们成了朋友。
渐渐的,我长大了,我们还是朋友,只是见面的机会少了,我给她烧了手机,数据线,插座,不过她最爱的还是书,她学东西很快,我有时候都要靠她指导。
她说,在我之前有个小男孩也能看到她,可是他十二岁之后,就看不见了,他没有阴阳眼,只是比别人敏感一点,他还是常来这里看她,他经常独自一人在这里絮絮叨叨的说好多话,她一直在听着,只是,她的回答,他听不见了。
男孩十八岁那年,1978,1977年9月高考恢复,男孩幸运的赶上了,他去了远方,再也没回来。
她的时间永远停滞在了二十岁,不会衰老,也不会死去,灵魂薄弱,所以只能待在这里,偶尔晚上的时候才可以出来走走。
总有一天,我也会衰老,死去,或者嫁去远方,我到底也只是个人,没法陪她一起走下去。
四周的人群走走停停,附近的建筑拆了又建,所幸这棵槐树是两百五十七年树龄的古树,没有人敢砍,被保护起来了。
我问她,你想家吗?
她摇摇头,说,早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