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攥着手里的小信条,这是方才有宫婢趁递酒时悄悄塞给自己,她趁容煜仰首饮酒,不露声色地偷偷瞥了一眼:流光阁一见。
颜卿心中一惊,迅速将字条收进衣袖中,继续旁若无事地给容煜斟着酒,心下却是忐忑不安。这字迹还能有谁?分明是凌旭的手笔,他醉酒离开又约自己相见究竟何事?眼下的境况她坐在君王身侧,又如何脱身?
一瞬间,她犹豫了,去还是不去?若不去,她又难以安心,凌旭并非不明理之人,此间找自己,莫不是真有要事,难道他并未酒醉,只是借故离开?
如此一想,她心里更加难安,思虑再三,她还是决定前往一见。可当下她要找个合适的契机离开才行。
她执起身前满满的杯中酒,尽数饮尽,转而扶着晕眩的额头撑在桌面,对着容煜半醉半醒道:“皇上,臣妾无用,才饮了几杯酒便觉头晕难耐,腹热如灼烧。”
容煜回身看她,双颊染上嫣红,眸光涣散,已然微醺,柔色一笑:“不怪千妃,是朕的琥珀酒太烈,不宜女子饮用,离宫宴结束尚早,你还是先回宫去吧。”
“臣妾谢皇上体恤。”颜卿起身微颤地福了一礼,便由零露搀扶着走出了太明殿。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大殿上有人露出了一抹阴森的笑。
走了一段距离,颜卿随意寻了个借口打发了零露先回颜台,自己留下四处吹吹风。离太明殿不远的一处回廊里,一个年少的宫女在那候着,见颜卿到来,忙上前主动行礼:“奴婢奉命带娘娘前往流光阁。”
“奉何人之命?”颜卿谨慎看她,生疏的面容,宫娥装束,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那宫女顾自先行,脚下步子紧促,边走边道:“自然是娘娘的故人,宫中地形复杂,主子也是怕娘娘走错了道,才让奴婢前来引路,娘娘还是走快些,免得被别人瞧了去。”
她回得严谨,应是受了凌旭交代,颜卿点点头,不由地加速跟紧了步履。
一路跟着宫女来到一座幽暗的宫邸前,颜卿疑道:“这就是流光阁?”
“是的,里面的人在等着,您快进去吧。”宫女垂眸轻声催促,被月影遮住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绪。
“有劳了。”颜卿微微颔首,来不及多想,举步朝殿上的石阶走去。
听到门扉合上之声,那宫婢抬起头来,阴恻恻地勾了勾唇畔,方才转身离去。
待人走远,殿顶上一直匍匐着的人冷冷地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
昏暗的寝宫里,没有侍奉的宫人,凌旭懒懒地靠在卧榻上假寐,听见推门声,他缓缓睁眼,眸光清如明镜,丝毫不见之前的酒醉迷离。
“你果然没醉。”颜卿定定望着他。
见到来人,凌旭一丝不觉惊讶,他坐起身子,平淡笑道:“如此明显的局,你竟也入了?”
颜卿顿时头顶一震,反应过来时,再去推门想要离开,却发现身后的殿门已牢牢锁住。她立时明白过来,这是一场圈套,她和凌旭都中了别人的计。
全身开始汗流至踵,她一筹莫展地看向凌旭,见他却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既然来了,不如坐下喝杯茶吧。”凌旭气定神闲地倒了杯茶盏的递向颜卿。
她无奈地一声轻叹,慢慢走过去坐下,接过茶盅不解地道:“侯爷既知是陷进,又为何还要故意入局?”
凌旭展颜笑道:“若不如他们所愿,又怎能知晓是何人想要害你?我早知后宫险恶,却不知竟会有人算计到我头上,自坠陷进不过是为了引出幕后人,也算为娘娘解决个后顾之忧。”
颜卿淡淡摇头:“这些人明显就是冲着我来,我虽不清楚是何人所为,但心下多少也是有数的,宫闱本就凶险,我既入了宫,这便是我的命,我自当全力应对去生存,可侯爷自由之身,又乃皇亲贵胄,如此以身试险也太不值得了。”
她清楚地知道,这个局不是一般的陷害,众目睽睽下,自己身为后妃竟然深夜和别的男子独处内室,纵是被人陷害,可众口铄金,又涉及皇家颜面,她是无论如何都难逃罪责的,只是凌旭一身清白,她实在不想牵扯于他。
“值不值得,本候自有分寸,娘娘不必担忧,只管保护好自己便可。”凌旭喝了口茶,淡然自若地说着。
颜卿不由轻轻叹息,忽疑惑问道:“你怎看出这是有人设局?”
“酒水有问题,我一喝便知,幸好我之后用内力将药性逼出才能如此清明,不过我倒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敢在我酒里下药。”凌旭轻勾薄唇,一脸傲然。
闻言颜卿心下已有些了然,无奈一笑:“眼下这时辰也差不多了,侯爷可有应对之策?”
“娘娘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剩下的事本候自会处理,不用多虑。”他淡然笑着,脸上云淡风轻。
这时,门外蓦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颜卿侧耳倾听,不由地惊惶起身,一脸焦灼地看向凌旭:“他们来了,你要怎么做?”
她自然相信他有把握应付,可现下人就快到了门外,自己又无法出的去,而她与凌旭闭门单独在此,瓜田李下,纵然有理,也难以让人信服。
凌旭却仍是不以为然,他微微一笑,站起身走到寝宫中央,轻轻拍了拍手,下一瞬,便见一个黑影从房顶上方飞速而下。
颜卿惊愕地朝来人看去,原来是凌旭的贴身暗卫玄殇,见他稳稳地立在地面,身侧似乎还有一人,竟是一宫娥模样的少女,但见她轻功不俗,也不知真实又是何身份。
颜卿不明所以地看向凌旭,他却别有深意地瞥了眼她的发端,神色淡淡:“走吧,以后做自己该做的。”
不等她反应过来,“娘娘,得罪了。”玄殇立马一个疾步上前,携着她的一侧胳臂快速地飞身上了殿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