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火把箭雨一般朝木屋上砸去,然而神奇的一目发生了,所有的火把在接触到屋子的门板时,纷纷熄灭,那门板的灭火功能甚至比灭火器还要灵验。众人面面相觑,眼睛里都有着叫人肝胆俱裂的恐惧,他们甚至都想拔腿而逃。大白天见鬼,真的是太恐惧了。屋子前的天平里,一时舆论四起,乱哄哄的,喧嚣嘈杂。
“来了,来了。”人群背后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从中间穿过而来的是一个一只眼睛翻着眼白的年轻人,打着定型水的油亮发型,西装革履的装扮,身形矮小,西装显得有些肥大,衣服面料上全是褶子,裤腿太长,裤脚把皮鞋快要完完整整的包裹,脚后跟踩着裤脚,整个行头看着,像一个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有种说不出的拖沓感。
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白色道袍的中年男人,留着及胸的长胡须,肩上斜挎着一个大布袋,走路健步如飞,身形挺拔,眉目坚毅,倒有几分仙风道骨之风。
“爸,爸,在过(这位)就是刘道长。”两人走到领头老者面前,年轻人介绍道。尖细的声音跟公鸭嗓音似的,听着让人耳膜发颤。
“刘道长啊!你来得正好,你看,我们现在该弄办(怎么办)呀?你可一定要帮哈子我们村啊!”那领头老人一见到中年道士,一派威严凌厉气势,立刻转化为卑躬屈膝,可怜兮兮。
中年道人捋着修长胡须,一派闲散写意,他盯着那一摊跌落在地上熄灭的火把,悠悠然的笑了,“米得事(小意思),一过(个)小鬼而已。开坛做法。”
很快的,村民们就利索的将中年道士的嘱咐一一办妥,在房子的木板上喷洒上黑狗血,在房子门前的空地上摆上法坛,法坛上摆上香烛、纸钱、招魂幡,半碗糯米等等,中年道士手持桃木剑,在法坛后面挥洒剑花,手里的铃铛清脆如淙淙流水,口里急速的念叨着术语,他念完一段口诀之后,也停下舞剑的动作,他用剑尖在法坛上一叠符纸上一戳,最上面的那张符纸挂在剑尖上被抬到半空,铃铛声急速骤响,像是湍急的河流,奔腾翻涌,滔滔然流向大海,道士开始绕着法坛转圈,步伐缓慢坚沉,一圈,两圈,在转了三圈之后,道士转动脚跟,转过身,朝着紧闭的房门走去,走到门前,他并没有推门进入,而是右转顺着屋前的木壁一路走去,走到木壁的尽头,他又回头缓缓走了过去,走到门前顿了一下,又朝着木门的左边走去。空气中流动着浓烈的血腥味,门板上鲜红的血液,像燃烧着的烈焰,正灼灼生辉,让站在天平里不敢作声的村民,皆是触目惊心,屏气凝神,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像是浸泡在100度的沸水当中,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脸上、脖子上都是流动着的汗水,终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生活,让他们的脸上皮肤黝黑苍老,有些年纪轻轻,额头都有了深刻的皱纹,汗水流进皱纹的间隙里,盈满了条条沟壑,而让肌肤感觉不到的是,空气中流动着丝丝凉意,周围的气温开始徐徐降落,头顶的炙热的太阳旁边,有一朵黑色的乌云正在慢慢靠近,及至完全掩盖,天空中乌云滚滚而来,原本脆薄透明的天色,突然就暗沉了下来,一声惊雷甫过,一道闪电在山间扑闪流过,天雷轰隆隆鸣响,气势宏大,声震四野,眼见就是一场瓢泼大雨了。
屋内的哭声蓦然嚎啕,如坍塌的堤坝,声势卓然,响彻云霄。
道士步伐极快的回到法坛后面,这时突然起风,把桃木剑尖上的符纸吹得猎猎作响,道士手上的铃铛摇曳的愈发急速,像是在和狂风黑云比快似的,黑云急涌,山间树木在肆虐的风中摇头晃脑,失去了舞蹈的节奏,道士口中默念,嘴巴一翕一合,像不知疲惫而转动的陀螺,他闭上双眸,脸上的毛孔都在微微抖动,额头青筋突突地跳,胡子和帽子被阴风玩弄的东倒西歪、七零八落,而他站在风里,稳如泰山,他的脸色由黑开始转青转红,眉心的褶皱耸动着,像是在承受着一场水深火热的酷刑,突然,他感觉喉头一甜,他猛然睁开虎目,挥舞起桃木剑一阵狂魔乱舞,嘴里念叨:“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快现形。”他一说完,身形突然定住,自口中喷洒出一道血线,完全落在桃木剑尖上的符纸上面,符纸在接触到鲜血的那一刻,腾然烧起,而桃木剑的剑柄也自他手中脱手而出,升起自他的眼前,剑尖在空中像指南针一样旋转,却找不定目标,道士大喝一声:“点火!”
早已准备好的一只火把扔向喷着黑狗血的木门,腾地一下,火势窜起,徐徐地燃了起来。
“啊……”一声凄厉尖啸,和闪电雷鸣一齐爆发,接着雷鸣滚动,闪电划开昏暗,猛然爆开。
随着那可怖的声音望去,一团黑漆漆的东西,正朝着燃烧着的木门飞去,然而道士比它更快,一条长绳如蛇一般掷开,像有眼睛似的缠上了那团黑雾,而长绳的另一头,系在道士手中,绳子拉成直线,两头成拔河之势,不分伯仲,道士口中默念咒语,那凄惨的叫声也愈发激烈,房间里面的哭声,也由之前的断断续续,开始如潮水般涌现出来,一时间,天雷、叫声、哭喊声、铃铛脆响……盈满天地,天地昏暗,日月无光,比南京大屠杀还要惨烈,但又更加的恐怖。
道士一手握着长绳,一手摇动铃铛,他口中翕合,似有金文自唇齿间流出,他双唇一闭,眸光一凌,眼中显出残忍之色。
“灭!”随着他嘴里的字眼抛出,手中的铃铛也自然飞出,火箭一般朝着那团挣扎嘶鸣着的黑雾打去,然而,就在那铃铛将要击中黑雾之时,凭空飞来一只乾坤袋,撞击上铃铛,两厢碰撞,铃铛被撞得弹开,而乾坤袋则飞上黑雾的头顶,袋口自然张开,从口中泻出一道白色的吸力,打在黑雾身上,黑雾变成一道黑烟,毫无反抗之力的被吸入了乾坤袋中,乾坤袋口自动合上,袋身飞向了人群中一名清丽女子的方向,女子摊开手心,乾坤袋稳稳地落在了她的掌心,而身后的铃铛和长绳双双落地,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石面的声音,周围的一切徒然安静了下来,天空拨云见日,山河草木,都恢复了宁静祥和,日照高悬,天气明朗,气温回升,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有法坛上东倒西歪的东西,吹落在地上七零八落的符纸,以及不知何时已经灭了火的焦炭木门,和木板上醒目的黑狗血……在提醒着人们,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道士眸光凌厉,阴鸷地盯着女子,严厉的说:“小孩儿,这过(个)可不是闹着玩的。快给我,慢点伤到了自己。”说着,他伸出手示意肖影把乾坤袋给他。
肖影掂了掂手掌心里的乾坤袋,笑着说:“大叔,您可一点都不厚道啊!您要是一铃铛下去,这人就魂飞魄散,真的死了,他现在只不过是离魂,可还是能够救活的呢!”
“原来是同道中人。”道士扯了扯嘴角,冷笑道,“可那又如何,这畜生伤天害理,危害村里,本道这是在为民除害,莫要说魂飞魄散,就算是死一百次也不足惜。”
田思思就站在肖影旁边,一听这话,翻了个白眼,说:“道长啊!你莫要听别人信口雌黄,这东西最多就偷了些锅碗瓢盆,就算拉到警察局,也就拘留个半个月的,再说,它做了多少好事没跟您说吧!就这家孤儿寡母的,连个男人也没有,这东西半夜偷偷的,把她们家全部农活都给干了,它也是心善不是么!它现在是只鬼对不?但有些人,比鬼可怕得多呢!”
道士眼光一寒,“你讲的是真滴?”
田思思幸灾乐祸的看了眼那些心虚的村民,接着说:“自然,我要是骗了你,你把我也收了都成。”
那个声音尖细的青年朝田思思骂道:“田思思,你给我闭嘴。”然后转过头,对道士谄笑着说,“道长啊!你看,不管作恶的大小,它偷了村民的东西,搅乱了村民的日常生活,我跟你讲啊!田老四的屋里人(媳妇),吓到现在都还躺到床铺上半死不活的呢!你看,这和害人性命又有什过(什么)两样忙。”
道士捋着胡须,沉思了片刻,说:“这过事不能定性为伤天害理,现在它只不过是一缕魂魄,没有害人的本事,最多是因为本能和习惯产生的执念,才有了些戾气。”说着,道士将目光转向肖影,嘱咐道,“小孩儿,我看你本事不低,你帮他找到肉身,它就能马上活过来。本道告辞了。”说完,道士一甩袍袖,潇洒离去。
“嗳,道长,道长。”青年跟着道士屁股后面追了出去,“你等等我,你等等我啊!”
道士走后,肖影和田思思上前几步,走到门前,刚要推门进入,在她们身体和门板之间夹进了一个人影,正是本村的村长,那个六十来岁领头的老者。他面色铁青,眸光冷酷,像毒蛇一样盯着两人,两人对视一眼,田思思状似无辜的问:“村长,您这是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