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坟茔的西南角,有两个人正在那里等着,东老带着我们走了过去。借着火光,我看到那里已经挖好了一个坟坑,在坟坑上方用木架吊着一口黑漆的木棺,我妈的手又开始发抖,她努力控制着自己。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表现的悲伤一些,但对这素未蒙面的爸我确实装不出那种悲伤欲绝的表情,只能低头跟着走。
走到坟坑旁边,我看清楚了那两个人,都是男人,一个人高大壮实,一个瘦削纤细,都穿着黑色衣服,头戴黑色布帽。看到我们走近,也忙走过来见礼,“夫人、小主人好。”
东老看我妈一直面沉似水,先走到了木棺边,“夫人,寅时已到,请小主人扶棺下土吧。”
我妈看着那木棺,深吸了一口气,“东老,从你告诉我李癸他爸突然患病去世到现在,我没见到过一眼他爸的遗体,现在你们把棺木封死,直接放在坟坑上方,只是让我们来扶棺木下土,我怎么知道这棺材里装的是不是他爸?你们的目的不是让我们母子大半夜来看坟坑吧。”
东老也不生气,只是向着那棺木拜了三拜,“夫人,这所有的流程都是主人离世前定好的,我们只是照办,您也知道,李家有很多规矩,这些规矩已经传了近600年,不能变,也不能破,这里是李家的祖坟,我们几个奴才怎么敢擅自做对不起李家的事。”
他又转头看向我,“主人确实还有遗言,他希望在他棺木下土时让我转告小主人。”他话刚说完,我便感觉我妈的身体抖了一下,她拉我的手一下握紧了,甚至捏的我有些疼。
东老没再说话,只是转头对那身材壮实的人喊道,“大头,寅时已到,下土。”那人答应了一声,便搅动旁边的支架,绳子渐渐放松,那黑漆棺材缓缓降下。
东老向我一拱手,“小主人,还要请你扶棺。”我转头看向我妈,她的眼泪已经流出了墨镜,握着我的手慢慢松开,点了点头。
我这才跟着东老走到坟坑旁边,伸手扶住棺材,看着他慢慢沉入坟坑,我心中竟莫名的升起一股悲伤感,东老又喊道,“老钱,下土!”那个瘦削的人双手拿了把铁锹,走过来递给我,“第一锹土还是要小主人下。”
我接过铁锹,铲了一锹土撒向了下面,那叫老钱的又接回了铁锹,和大头一起开始填土。我退了回去,站在我妈身边,握住她的手,静静的看着尘土扬下,很快棺材就被埋住了一半。我妈的手一直抖着,虽然没有哭出声,但她的眼泪一直在顺着面颊流下,旁边那个叫小青的姑娘也在抹着眼泪。
眼看棺材已经被埋的只剩棺顶,东老又回过身,“小主人,您父有遗言,希望我在坟前告知,请您听好。”
我妈没有说话,但手又握紧了。我静静的听着,东老一字一句的说道,“主人遗言,他此生最亏欠的就是夫人,他死后所有的生前遗产归夫人所有,包括房产一套和所有存款积蓄。”他停住看了看我,“他只有李癸一个骨肉,希望死后小主人能继承他的遗志,把李家事业发扬光大,接管京畿探事局。”
他刚说到这里,我妈突然后退了一步,差点儿摔倒。我忙伸手扶住她,“妈,您怎么了?”
我妈用力的站起身,嘶声向那棺材喊道:“李辰,我不要你的遗产,你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抢走我的儿子!”
坐在桌前,我妈的情绪稳定了一些,东老和小青都垂首站在了一边,我妈摆了摆手,“东老,您坐吧,刚才是我冲动了。”
“夫人,我理解您的心情,但小主人也是李家的骨肉,他从生下来就有使命在身。”
“李癸,他什么都不会,他怎么接管你们那个探事局,你们放过他吧。”我妈似乎在哀求。
“小主人身体里流的是李家的血脉,这一点就够了。”东老的语气也很坚定。
我听的愣了,他们在讨论我,但我这个当事人好像完全被忽视了,没有人问我的意见,只是她们两个在讨价还价。
“等等,你们说的那个什么局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管?”我有点生气了,太不把人当回事儿了。
我妈看了看我,“我累了,想去休息休息,你们谈吧。”
“小青,你带夫人去休息,山里寒冷,一定给夫人加床被子。”东老马上说道。
我妈和小青走了,我看着东老,他慢慢走过来,坐在了我旁边,我有意的往后坐了坐,“你干吗?我也累了,要休息休息。”
东老笑了笑,“小主人,聊完再休息也不迟。”
“聊什么?”
“你知道你父亲是做什么的吗?还有你不是想知道京畿探事局是做什么的吗?我来告诉你。”东老拿起杯茶,眼睛看着房间正中挂的那副画。
“小主人,你知道这画中人是谁吗?”
我摇了摇头,
“这是大明朝的第一能人,刘基刘伯温。”
“刘伯温啊,这我知道,电视上总演他。”我抬头看了看那画像,没想到这竟然是刘伯温。
东老喝了口茶,接着说道:“明朝初年,刘伯温奉旨建造北京城,因为这里是古战场,修建时从地下挖出了无数的尸骨,加上这里多山,鬼怪丛生,戕害黎民百姓。有些事情不宜公开,以免引起百姓恐慌,刘伯温便密令自己最心爱的弟子李乾壬成立了一个京畿探事局,来解决那些怪诞奇异之事,以拯救百姓。”
我静静的听着,感觉他像是在说书。
“这个京畿探事局一直在李家的领导下秘密行事,解决百姓困苦,甚至于一些官家的事情也来求助,在当时很有名气。后来朝代更替,明朝亡于崇祯,但京畿探事局一直存在了下来,几百年来,解决了京都乃至全国很多的异事,救助了无数百姓。”
他看着我,似乎有些激动,“你先祖就是李乾壬,他给你们李家定了一条信言,世代必须遵守,‘不求金帛,但保平安’,你们李家一直以拯救苍生为己任,经营着探事局,所以,你父亲才希望你能继承遗志,挑起探事局的重担。”
这时小青也回来了,站在我们旁边,我听的很震惊,没想到我们李家还有这么多的故事,但也有些乱,抬手打断了他,“东老,我听明白了一些,我们李家世代经营这个探事局,但你还是没告诉这个探事局是干什么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