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月十二日。
这一天是矿里开班的日子。
早上八点钟，矿长和矿里的一个厨师，置办好了敬拜神的三牲，到矿井门口祭拜。
燃了香，烧了纸钱，也燃放了一挂鞭炮。
矿井口也贴了喜庆的对联，左边是：生意兴隆通四海。右边是：财源茂盛达三江。门眉上横批是：安全生产。
燃放完了鞭炮，更有工人穿着工作服，准备下井干活。
矿长站在矿井门口，给坐上人车准备下井的每个工人发一个红包。
我和三叔，还有刘师傅和小练，也来到了矿井口，各人领了一个红包，准备下井去。
刘师傅和小练是昨天晚上刚从家里来到煤矿，休息了一个晚上，今天就下井上班了。
待人车坐满了工人，矿长亲自发了三下信号铃，人车更缓缓向漆黑的井下驶去了。
搭人车来到井下，由于过年停了二十多天，井下空气并不是很好，到处散发着淡淡的烂木头的味道。
走了差不到一个小时，来到三斜底，我们发现这里的车场和巷道竞然有十多厘米的积水。
三叔和刘师傅商量后决定不到七煤的生产档口去了，留下我和小练在井下抽水，他们两个出班去了。
这三斜的斜井平时是有涓涓细流往下淌的，过年时二十多天没抽水，怪不得下面车场和巷道有十多厘米积水了。
本来抽水是绞车工的事的，但现在三斜的绞车工还没有来，只好我和小练代劳了。
我和小练来到绞车房，将挂在墙上的抽水机电源按上，更坐在绞车的控制台上休息了。
也就等了三四分钟，斜井底的水更抽上来了，那清清的水流到了巷道旁边的水沟里，再在水沟里往前走，最终会流到地势更低的县煤矿巷道里。
按道理，井下的水是要往天面抽的，但村煤矿是个小矿，为了节约成本，根本没铺设抽水上天面的管道。水都是抽到地势更低的县煤矿的巷道里。
所以我想，县煤矿会有一些可怕的“水仓”，都是这些小煤窑自找的啊。不抽水上天面，这些水只好藏在地势更低的巷道里了，水多了，更成了水仓。
这些水仓可是定时炸弹，动到了它，可是会致命的啊。
我们不知道井下的水要抽几个小时才能抽完，小练不禁滴咕道：“那两个老家伙（指三叔和刘师傅）也真是多管闲事，偏要留下我们俩个来抽水，其实这抽水的事是绞车工的事，不关我们事的。”
我心态比小练好，没有满腹的牢骚，安慰小练说：“水很快会抽完的，抽完了水我在天面请你吃大餐。”
“请我吃大餐？扯！骗鬼么？”小练听我说完心中一声冷笑。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这附近更本没有饭店。
我说：“不骗你，下了班随我走就是了。”
我知道独眼龙的饭店开业了，下了班就在他那里啜一顿，顺便去看看柳红姐，岂不是很好？
两个人在井下甚是无聊，总要找些话题来说说，而是我问小练：“你以前在城里打工，打的是什么工？”
小练说：“在一间电缆厂……”
而是小练在东莞的一间电缆厂打工的情形浮现在眼前。
那还是一年前，也就是一九九一年四月间。
那时也是过完年没多久，小练在东莞的一间电缆厂干着活。
小练的工作比起那些做流水线的工人来说轻松多了。他的工作就是在仓库里开叉车。
小练能得到这样一份轻松的工作，完全是得益于他同村的一个大学生。
这个大学生是仓库主管，当年小练到东莞打工，就是投奔了这个大学生。
小练和这个大学生是同班同学，但只是小学和初中的同班同学。两人有缘，小学和初中一直是同一个班级，初中住宿是同一块铺板。
以后小练没考上高中回家务农了，而这个同学却一直考上了大学。
毕业后更分配到这间电缆厂，起初还做了两年车间主任，后来不知为什么就从车间主任的位置上下来，做了仓库的主管。
三年前，村里兴起了打工潮，许多年轻人都到广东打工了，小练也不例外，随着村里的一帮年轻人到了东莞。
但小练和其他人不同，他来东莞是有目的的。
他来东莞找到了这个初中同学。
这个初中同学也很是给力，给他安排了在仓库开叉车的工作。
小练当然对这个同学心存感激，在仓库里任劳任怨的工作，一干就是两年。
去年四月，这个同学不知发了那门子神经，竞然利用职务之便偷仓库里的电缆。
那一个晚上，小练被这个同学在工厂宿舍里叫醒，说是半夜有车来装电缆。
小练觉得不对，买电缆的都是白天来的呀，怎么现在晚上来了？而且还是下半夜的？
但小练也不好说什么，跟着他去了仓库。
在仓库门口已有一辆车等在那里。小练开叉车装了四捆电览到车上，更回宿舍睡觉了。
但是几天后公安找上门来了，小练和他那个同学带走了。
最后的结果是他那个同学偷电缆判坐牢四年，而小练虽然没分一分钱也还是被厂里开除，拘留了半个月。
原来，他那个同学炒股票亏了好多钱，欠了一屁股债，为还钱挺而走险偷电缆。
他以为万无一失，却被半夜起来小便的一个工人看见了，告知了厂长。
从拘留所出来后，小练还在东莞找了几分工，但都是因为上班时间太长做不习惯，而是到煤矿找他舅舅来了。
小练的故事讲完了，我听后不甚唏嘘，对小练表示惋惜，这么好的工作就这样丢了，现在到煤矿来吃苦受罪了。
十点二十分，水管里的水停了，井下的水抽完了，我忙打下抽水开关，和小练一快下班去。
出到天面已经十一点多了，我们洗了澡，换好干净衣服，朝县煤矿走去。
我不食言，我要带小练去独眼龙新开的饭店搓一顿，顺便看看柳红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