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刘裕北伐,南燕慕容超也在东阳殿召集众臣商议对策。
太尉慕容镇道:“晋兵轻装前来,为的是速战速决。臣有上中下三策破敌之计。”
慕容超喜道:“请讲。”
慕容镇道:“上策是据守大岘关,阻敌关外。刘裕战线太长,久攻不下,必然锐气全无。可以挑选精壮骑兵五千人,沿着海岸南下,烧毁他们的粮草,另令一军从山地向东进军,从背后进攻,刘裕必败。这是上策。中策可令各地的守将依险固守,估计自己所用的粮食物质等外,剩下的全部烧毁,再把田野中的庄稼全部割光,让刘裕不能补充给养。这样,他们远征的部队既没粮草,求战又找不到对手,一个月之间,刘裕必然撤退,到时乘胜追击可以大胜。这是中策。下策是放刘裕入大岘山,出城迎敌,三军酣战,一战而定胜负,这是下策。”
慕容超道:“我军据守三齐之地,百姓富庶,骑兵数万,农田遍布四野,怎么能割倒庄稼,迁移百姓,向刘裕示弱?大将军,你以为如何迎敌为上策?”
五楼道:“大王欲称霸天下,南下与刘裕决战是早晚之事,依臣看,不如放刘裕进入大岘关,在平原之上与刘裕决战。待刘裕主力溃败,乘势追击,可饮马长江,直抵建康城下。”
此言正中慕容超之意,慕容超道:“大将军之策方是强国图霸之策,就依爱卿,放刘贼进大岘关。”
慕容镇劝道:“大王,如果一定认为骑兵在平地作战方有利的话,应在大岘山外迎敌,即使战败,尚可退守险关。不应放刘裕进入大岘关,放弃险要之地。”
慕容超笑道:“岂不闻兵书云,千里之兵,必蹶上将军。”
慕容镇又道:“当年成安君没有守住井陉关,终于被韩信降服;诸葛瞻不占据险隘之处,终于被邓艾擒获。前几日,秦使前来,也劝大王拒敌大岘关外,大王也曾答应来使,出兵大岘关拒敌,怎么就不记得了?”
慕容超道:“本王不过是权宜之策,搪塞之言。想当初,本王在长安之时,姚兴就小看本王,今日之战,仍把本王当小儿看。本王就让他看看,我是如何灭刘裕,饮马长江的。”
慕容镇出来后,对左右道:“大王即不愿铲除青苗,坚守要隘,又不愿意迁徙人口躲避敌寇,真阿斗一个。”
慕容超听到大怒,令人把慕容镇抓起来关进监狱。又让五楼下令撤回莒城、梁父两地的守军,加固修筑都城的防御工程,精选将士和战马,等待东晋兵到。
话说建康城内,初春时节,瑞雪消融,都城内外,柳叶已经发芽,到处已是生机一片。自从诏书下到吴郡后,孟符龙接到诏书后,邀其义弟沈田子一同进京。二人不过半月,进了建康城,前往都督府拜见刘裕。
刘裕见孟符龙黑甲黑袍,身高九尺,紫红脸膛,相貌堂堂,其义弟沈田子身高八尺三寸,也黑甲黑袍,十分高兴,即上书下诏封孟符龙为先锋,沈田子为副将,二人皆封为从五品都尉。又下令:上官父女为押粮官,封上官谋为从五品司马,其女上官月华封为六品骁都尉,分走陆路和水路,于建康集合。又令兖州刺史刘藩为左军都督,并州刺史刘道伶为右军都督,刘穆之为中军军师。三军共十万人马,从淮河入泗水,由水路沿河北进。
上官谋父女在鄱阳接到诏令,当日往太守王平之处交接公务,回到家中,月华母亲早得了信息,迎在门外。父女二人卸了披挂,上官谋宽衫大袖,褒衣博带,头带帛巾。月华也去了面纱,上衫下裙,杂裾垂髾,华带飞霄,梳了个灵蛇髻,伺女素娥上前笑笑,用手指指外面的天空。
月华道:“我看到了,夜色初上,月亮已经出来了。”
素娥道:“我是说,就怕月宫里的嫦娥也没有你漂亮。”月华笑道:“敢是你见过嫦娥?岂不闻,我可是江州丑女,大名在外。”
老夫人道:“月华,你们父女这一去,也不知道何时能回来。你这次去军中,可不比以前。军中女子少,你可千万不要去了面纱,若让其它人知道了,定会生出事端。”又转身道:“老爷,月华带面纱之事,可否给大都督解释?”
上官谋道:“夫人放心,我已经写了书信,让人带给大都督。”
用了饭,上官谋又叫住月华道:“月华,我们父女二人明天一早出发,我走陆路,调鄱阳的粮草,往江州见何都督,将江州的粮草发往军中。你走水路,前往洞庭巴陵郡,接完粮草沿江去荆州见刘道规刺史,然后到建康与我会合。”
月华道:“陆路鞍马劳顿,还是女儿走陆路,父亲走水路。”
上官谋道:“何都督对你一向颇有微词,你还是不见的好。只是这一去,不同你以往降魔捉怪,也不同你杀流冠灭山贼。父亲也知道你做事都有自己的主意,只是到了军中,你要切记几件事。”
月华道:“父亲请讲,女儿谨记。”
上官谋道:“其一,刘裕刘都督治军甚严,故旦有军令,不可违抗,也不可多言。其二,如今朝廷中,传闻甚多,有以刘治刘之说。”
月华道:“父亲,何谓以刘治刘?”
上官谋道:“刘都督虽说出身寒门,却是汉楚元王刘交之后,都传其有篡晋之心。故此,朝中士族谢、王两门,为了打压刘裕而暗中交好南平郡开国公,卫将军、豫州刺史刘毅,虽说表面波澜不惊,暗里却是生死之争。”
月华道:“父亲,女儿当听何人号令?”
上官谋道:“虽说大晋气数将尽,我们父女毕是大晋子民,要尽忠报国,一身正气,方不负国家之望。”
月华道:“父亲,女儿明白,不论何时何地,忠的是皇帝陛下。”
上官谋又道:“月华,我知道你好佛经,但江南都信奉道教,所以你行事要低调,不要和他人争功抢赏。”
月华点头道:“我只在夜里默念心经就是。”
次日父女两个辞别家人,月华一身戎装,束小冠外罩漆纱笼冠,父女分走陆路、水路督粮。
却说月华辞别父母,带着随从三人,让素娥也扮成男装,带着随从,天不亮出了鄱阳城,沿着修水一路向西行进。修水北面有一座大山,叫做幕阜山,和修水走向一致。虽然沿途都是溪边小路,但沿途都是高山峻领,茂林绿树,风景十分秀丽,月华同众人说说笑笑,十分开心,沿途也十分顺利。
这一日到了修水,进了驿站。驿站早将房间饭菜安排就绪。次日,月华见了驿站的官员,便问道:“从修水到巴陵,走哪条路更近一些?”
来人回道:“从修水到巴陵,有两条路可行。一条路是往南走,地势较为平坦,走三五日就到了汨罗江,沿汨罗江再走几日,就到了平原地带,也就快到巴陵了。另一条路由此向北,翻过前面的黄龙山就是上隽县,再往西走就到巴陵了。”
月华笑道:“这么说,翻过黄龙山更快一些。那好,我们往北走,顺便看看黄龙山的风景。”
驿站官员劝道:“将军还是绕行最为安全,幕阜山连绵上千里,人烟稀少,这个黄龙山高有四千五百尺,多野兽,还有传闻,山里头住着妖怪。”
素娥笑道:“不怕不怕,我们将军是妖怪的头。”
到次日一早,众人往北进了黄龙山。刚进入山地,倒也风景宜人,越往里走,不见了人家,渐渐有虎啸狼嚎之声。
众人听了都有些害怕,素娥道:“大家莫怕,我们家小姐最善捉妖降魔,这些虎呀,狼呀,见了我们家小姐一动也不敢动。”随从都摇头不信。
正走着,见前头跑来一家三口,带着铺盖生活用具,边走边哭,近了一看,见是一个中年妇人领着一双十余岁的儿女。月华下马问道:“为何慌慌张张往山外走?”
那妇人垂泪道:“我家在山中有几亩好地,丈夫在外从军,日子也算过得去。没想到,前日来了一只猛虎,把两头牛吃了,把帮夫咬死,又将我家一群羊赶到羊圈里。我们一家三口,没办法,这才到山外去讨生活。”
月华道:“莫怕,你领我去,我去和那只老虎讲讲理,让它把群羊还给你,再给你家当劳力,帮你耕田。”
那妇人听了疑惑不解,不敢回答。
素娥道:“你放心,我们家小姐是刘都督帐下押粮官,本事大着那,抓过得老虎有上百只。”
听说是军官,那妇人才放心,领着众人往山里走去,走了数里,见半山坡上有个农舍,坡上有几亩好地。
那妇人指指上头道:“那只老虎就堂屋里歇着,两只小虎看着羊圈。”
月华下了马,将马栓在小树上,带着众人上了山坡,走进院子里,见两只小老虎在羊圈外头趴着,一群羊低声乱叫。
那两只小老虎见月华进来,刚叫了一声,接着就嚎叫一声窜进了堂屋。紧跟着从堂屋里跳出一只斑斓猛虎来,长有一丈余。那只老虎跳出屋外,抬头看了月华一会,就四脚发软,瘫在地上,周身发抖。
月华将手中的伏魔棍往老虎额头一指,喝道:“你这老虎,本是山中兽王,理应吃狼肉,喝泉水,怎么跑到人家里来,把耕牛吃了,将帮工咬死,又霸占着房子和羊群。要是论理,我本应该一棍打死你。念你还有幼虎照顾,我就权且饶你一命。”那老虎连连点头作揖。
月华又道:“死罪虽免,活罪难饶。你以后不准再来惊扰人家,去山中捉几只山鹿送来,让这妇人到集市上卖了,买两只耕牛回来。”
那老虎点点头,带着两只幼虎,出了门往山虽去了。
辞别了妇人,众人一起称奇,月华笑道:“也没什么奇怪的,我听老人讲,我常年和妖魔打交道,身上有一股戾气。野兽的嗅觉敏感,自然能闻出来,所以才怕。不是怕我,是怕我打过交道的妖魔。”
众人说说笑笑,在山中宿了一晚,次日一早起来,又往大山里赶去。过了黄龙峰,在关山腰中远远看见有一个村落,月华带着大伙赶了过去。村长见了朝庭官员,也是分外照顾,打扫出干净的客房,端出四个供需菜。
素娥问道:“有酒没有?没有酒,有肉没有?”
村长苦笑道:“大人若是两个月前来时,酒也有、肉也有,这一阵子,即没酒也没有肉了。就是我们村里的富户,也有一个月没见过酒肉了。”
月华道:“我看这村子错落有致,水草丰饶,收成应该不错,怎么会见不着酒肉哪?”
村长道:“大人眼光不错,别看我们这村子偏僻,一向富裕,村里的人也及少搬到山外去的。虽说偏僻些,到下隽有个两、三天也就能走个来回,按理是不缺酒肉。只是两个月前,村子左边磨盘领上出了怪事,把一村的酒肉都吃光了,所以才没有酒肉招待大人。”
月华一听,来了兴致,问道:“出了什么怪事?”
村长道:“两个月前,晴好的天空突然起了一阵狂风,飞沙走石,约有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最初大家以为过去就没事了。可是过了几天,就出了怪事,每天晚上都有人丢失,怎么找也找不着。到了第二天晚上,家里就会收到个纸条,一头牛两只羊送到磨盘领上去,栓在大树上,人就放回来了。被抓去的人,回来后,也说不清是什么妖怪,就是感觉妖怪块头特别大,一只手就把人抓住了,也有的说,妖怪的头有面缸那么大。”
月华道:“这妖怪不吃人,说明有几分人性,不怕,我明天上山给你们捉妖去。”
村长听了大喜,又杀了只鸡与大伙吃了。
月华道:“你将被抓的人都叫来,我问下他们情况。”村长急将人叫齐了。
月华道:“我明天上山去抓妖,你们能否和我说一说,那妖怪什么样?”
众人说法都不一致,被捉的时候天黑看不清,就见一只大手伸了过来,将人一抓就走了。那妖怪力气大,一抓人先晕过去了了,抓到山上,都蒙上了眼,什么也不知道,只叫他们写下姓名和住址。临走时,打开木笼子,谁也不敢往后看。
问了一阵也没结果,最后有个少年说道:“有两个妖怪,我听见他们在说话。一个说,这牛羊吃光了怎么办?另一个说再找个地方。另一个说,这圣姑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上哪去找。”
月华大笑道:“大家更不用怕了,越是个头大的妖怪,本事越小。我明天去抓了他们回来。”
到次日,用过餐,月华也不叫众人跟着,自己带个草帽,牵着一条牛,往磨盘领上走去。这磨盘虽说不高,都是山路,月华又不太会牵牛,中午才到了山顶。月华将牛栓在大树下,坐在树下,取出水来,就着牛肉吃了起来。
约有半个时辰,就听后面有个暴雷似的声音吼道:“那送牛的,怎么就送来一只?”
月华站起身来道:“村里实在是没有牛羊了,就剩这最后一只了。村长说,你们要是不够吃的,就连我一块吃了。”
那人又喝道:“女人肥腻腻的,有什么吃头。要吃,也吃那未满三岁的童子。”
月华道:“这么说,你们也是吃人的妖怪?”
另一个声音道:“休胡说,快去多牵牛羊上来,若饿坏了我们,我们可真吃人了。”
月华把草帽摘下来,喝道:“你们是哪里跑来的妖怪,速速报上名来,我棍下不死无名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