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千金,名为南汐。家中排行第四,上有两位哥哥,以及一位已过世的姐姐。
姐姐惨死于剑下,而她因人救助侥幸逃过一劫,只可惜了慌乱中发上步摇遗失了半块。
那步摇以可抵千金的玉石雕刻而成,雕刻之人,是宠爱她的沈家二少沈怀安。
而现在的她正风尘仆仆地从南蛮之地赶回家。
姐姐的遗体尚存于车尾,也不知父母知晓后会作何反应。
三姐是父亲最宠爱的孩子,因她将古筝奏的先生拍案称好、将一本《女诫》记的倒背如流、将父母之像绘的栩栩如生。
只其一点便可令父亲欢喜不已,而她不止三条全数占到,还有着一副让不少人羡慕嫉妒的皮囊。
反观她,不是同大哥混于藏书阁,就是同二哥去外面勾搭好看的姐姐,哪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在父亲眼中,若她是个男人,那活脱就是一个纨绔子弟。
只可惜她这个父亲眼中的“纨绔子弟”在刀枪下捡回一条命,那宠儿却不幸离世。
*
只怪三姐命中注定躲不过此难吧,沈南汐轻抚额头,望向车窗外。现在呀,只愿山那边持有另一半步摇的人,也可以早日从失去至亲的痛苦中走出。
马车缓缓停下来,南汐下车,正看见前方不远处高耸的城门。
得到噩耗的父母早已候在城门外,待他们颤颤巍巍地走近三姐的遗体,沈南汐深呼一口气,揭开掩着三姐面容的白布。
真是绝世容颜……
心里这样想着,张口却呕吐出来,脸色也莫名变得苍白。
母亲张口却无言,呆呆地盯着三姐的脸。母亲不过为一介妇人,哪能受得住这些刺激,少顷便仰头昏死过去,下人手忙脚乱地扶她上车,只余父亲一人痛哭。
他唤着三姐的名字,一遍一遍地叫着南玲。
他指天命地地骂着,说着老天的不公,非要取走他女儿的性命。
却从始至终也没有抬起头看同被掳去的她一眼。
南汐接过佣人递来的手帕,轻拭嘴角,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不怨他,毕竟过世是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女儿。
沈南汐不再去看地上的一人一尸,茫然中望向归来时走过的路,恍然隔世。
她问下人,大哥和二哥呢?
回,还在路上。
还在路上……那还要等很久吧。
正这样想,远远却听见马蹄声,只见两个熟悉的身影飞驰而来。
待黄豆般的小人逐渐看得真切,沈南汐才认出是多日未见的两位哥哥。
其中一人张口便喊,南汐!
那一瞬,心中好像有什么本该坚不可摧东西“哗啦”的一下轰然倒塌,残骸碎成千片万片,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哥……
她轻声道,两行泪顺脸颊滑落。
怀安下马,只得匆匆望一眼四姐的遗容,南汐便拥在他怀中。
他轻抚着南汐,说南汐不哭,南汐不哭……
明明在外面受再多委屈也笑得出来,为什么会在这里做出如此失态的事。
南汐擦去眼泪,抬头望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二哥,看着他眼中装满的无奈和宠溺,眼泪又止不住地流。
大哥沈怀明搀扶着父亲起身,说先送四妹回吧,她一路颠簸,又因此事受惊,别再生出心病来的好。
父亲揩去眼泪,狠狠地瞪着南汐,他甩开怀明的手臂,上前扯住南汐的衣领
他质问说,是不是你害死了我的女儿!
我害死了……三姐?……
南汐受了刺激似的打了个寒颤,她惊惶地使劲摇头。
不是的,我,我没有,我没有……
两位哥哥忙要拉开他,他的一双手却像鹰爪一样死死地抓着,怎么也不肯放手。
他们劝着,说爹,三妹她的死如何能赖在四妹的身上啊,四妹她也是被贼人一同掳去的……
怎么没可能!
父亲蛮横地打断,说我南玲被逼迫致死,怎么这个野娃子就能毫发无伤?!
他死命地问着,为什么!为什么!
南汐将脸埋进发中,心里一遍遍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
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两行泪顺着脸颊滑落,南汐固执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注视着父亲。
那或许是因为……她轻声道,因为她太完美了,完美到没人敢救她吧……
她仰头去俯视这个如野兽般发狂的男人。
你说呢,难道不是这样吗。
一时间,父亲仿佛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了南玲的影子。
你,你是……南玲……父亲一哆嗦,身子随之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南玲……你是南玲吧!一定是南玲!
父亲握住她的手,口中念叨着,你没死吧,没死……肯定是我看错了,死的一定是那个野丫头!
是吧南玲,南玲你说是吧,爹上了年纪了看不真切,千万别怪罪爹啊……
两位哥哥忙上前去扶,劝着他说是认错了。
南汐茫然地望着面前的三个人,恍惚间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她抬手去摸自己的脸,嫌弃地扯了一下。
怎么可能……我像她?
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