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李渊硬拉到上席,高士廉只好从命,挨着李渊坐了,他下边紧挨着长孙无忌,李渊左边坐了一起督粮同时监督李渊的的王文同,王文同下首坐了长孙姑娘,李世民坐在最下首,与父亲对坐。
高士廉看着李世民一表人才,心有所思,指着长孙无忌和长孙姑娘:“唐国公,这就是我给你说的长孙无忌,这是他的妹妹,两个孩子可怜,父母死得早,叔家又不容,我只好带在身边,无忌,快快见过唐国公。”
李渊忙起身阻止:“不敢,我今日请长孙公子和长孙姑娘,至今连一个谢字都还没说出口,怎么好让他们先拜见我呢。”
高士廉坚持道:“唐国公,他们是小辈,拜你是理所当然。再说,今日上席本应王大人坐,王大人谦让,再加上唐国公的盛情,我也勉为其难坐了,如果不让这两个孩子见礼,怕是说不去了。”
李渊还要解释,长孙无忌和妹妹已经离席,向李渊跪下磕头。
李渊起身拱手还礼,拉起两兄妹:“快快请起,要说起来,该谢你们的是我,要不是你们大义救了世民,我们父子今日如何能在这里团聚!”
长孙无忌起身道:“舅舅平时就教导我们,遇人有难,倾力相助,与李公子相遇也是我们的缘份,出手相助,垂手之劳,唐国公千万不要客气。”
李渊看着世民道:“世民,高大人现在专门从家中起复,来怀远助我督粮,高大人一向门风严谨,做事端正,方才长孙公子与长孙姑娘已经见过我,你也应该向长孙兄妹一样,多学多礼才是,快快见过高大人。”
世民听了,起身向高士廉跪下磕头:“见过高大人,世民前些日子在贵府实在是叨扰了许多,多谢高大人了”。
高士廉拉起世民:“谢就不要说了,什么事也躲不开一个缘字,我本不想来怀远,怎奈好友斛斯政大人几次三番邀我,说皇上已经同意他来怀远督粮,谁料想,到了怀远,才知道在唐国公手下效力,这不就是一个缘嘛!我本想着到怀远安顿下来,就安排人去接无忌兄妹,没想到,世民公子却自己不请自到,到了我府上,你们不要接,一起来了,这也是一个缘字,哈哈。”
李渊看着长孙无忌说:“记得长孙公当年,一箭双雕威震北疆,传为一时佳话,长孙公在世时,突厥无战事,长孙公一去世,突厥开始蠢蠢欲动,长孙公就是我大隋的万里长城。”
长孙无忌道:“唐国公当年雀屏中选也是让人称道,父亲在时,经常叹息,说这世上射箭能称得上对手的只有唐国公,真要在一起比一比,怕未见得是唐国公的对手呢。”
李渊大笑:“承蒙长孙公谬赞,你小小年纪竟也知道雀屏中选,可见是个博学之人,平时在家读些什么书?”
长孙无忌谦虚道:“有什么书就读什么罢了,舅舅家藏书不多,我父亲以前也不爱书,不过到了我们兄妹,大概是受了母亲的熏陶,倒是离了书不行,我妹妹尤其爱书,吃饭、睡觉,有时走路也看呢。”
李渊哈哈大笑:“你这话应该是最真实的,长孙姑娘,人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第一个不赞成,我家里的女儿也是这样,虽不能与长孙姑娘相比,也是琴棋书画都有所涉猎,长孙姑娘,我夫人带着家眷已经到了涿州,我有一个小小的请示,请姑娘俯允。”
长孙姑娘灿然一笑:“唐国公请讲。”
李渊笑道:“我想请姑娘近日去涿州做客,夫人听说姑娘救了世民,非常渴望与姑娘见上一面。”
世民听了,看着长孙姑娘,希望她快点答应。
长孙姑娘笑道:“大人,你母在,从父母,父亲不在,从长者,舅舅是我的长辈,得请舅舅同意才可,小女子不敢答应。”
“好,高大人,现在就看你的了。”李渊急切地说。
高士廉看看桌子:“唐国公,你请我们吃饭,还是先吃饭吧,边吃边说如何。”
李渊听了,大笑一声:“上菜,倒酒。”
酒过三巡,高士廉才提起刚才那个话题:“唐国公邀请下官的外甥女去涿州,要说是高抬我高某了,只不过,单单因为唐国公夫人为了感谢,我看就不必了,再说,夫人也很快会来到怀远与唐国公团聚,何苦再多跑一趟涿州呢?”
李渊听了,不言语了,他知道皇上虽说让自己的家眷来了涿州,却不是为了与自己团聚,当着王文同,他不好是明说,只是打着哈哈:“喝酒,喝酒。”
王文同见提起李渊的家眷,故意刺激李渊:“大人,你这些日子特别繁忙,下官倒可以抽身去一趟涿州,把夫人和各位令郞、令爱接到怀远。”
李渊听了,不置可否:“以后再说,以后再说。谢王大人挂念。咱们喝酒,放开喝。”他不愿意接着王文同的话题,在这里多说一句都不可以。
高士廉心里明白过来,不再提起。
李渊转向长孙无忌道:“长孙公子,听说你文采了得,能否赋诗一首让我们欣赏一二。”
长孙无忌想了一下,吟道:“我今日也是词穷了,大人见谅。以前曾写得两首新曲,献给坐位,请众位多多指教-----
侬阿家住朝歌下,早传名。
结伴来游淇水上,旧长情。
玉珮金钿随步远,云罗雾縠逐风轻。
转目机心悬自许,
何须更待听琴声。
回雪凌波游洛浦,遇陈王。
婉约娉婷工语笑,侍兰房。
芙蓉绮帐还开掩,翡翠珠被烂齐光。
长愿今宵奉颜色,
不爱吹箫逐凤凰。”
李渊打着拍子道:“好,好一个不爱唙箫逐凤凰,我看长孙公子的志向不俗,将来的成就当不低于长孙公。”
其他人也都说好。
长孙无忌谢过。
李渊看着世民说:“我平时对孩子的学业非常重视,在东都时,专门请了先生在家教授,世民,你独自来到怀远,为父也不再责怪你了,但是,学业不可荒废,我看长孙公子文采了得,这些日子我一直愁着你的学业,现在好了,就请长孙公子做个西席如何?”
长孙无忌忙说:“无忌读了几本书,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杂书,哪里敢做李公子的先生,万万不可,请唐国公收回成命。”
李渊看他推辞,道:“不一定和先生一样教书,你们更多的是交流,亦师亦友如何?”
世民点头说:“好,这样最好,长孙兄,你就答应了吧,学生有礼了。”说着,起身向长孙无忌拱手行礼。
长孙无忌看看舅舅,高士廉微笑不语,长孙姑娘道:“你答应就答应,不答应就罢,何必让李公子一直拱着手,哪有这样的礼节。”
众人大笑。
长孙无忌只好说:“亦师亦友吧,否则断难从命。”
李渊笑道:“世民,先敬个拜师酒吧。”
三个年轻的借着机会热闹一番。
王文同不经意得说:“京中盛传李氏当为天子,唐国公如何看?”
高士廉看看李渊,心里也正想借机了解一下,附和着说:“谶言不可信,不可不信,历代谶言多矣,应验者有,不应验者也不少。”
李渊站起身朝王文同、高士廉施了一礼,严肃地说:“此话到此为止,以后不要再提起,否则李渊与二位不好再共事了。作为臣子,相信谶言,本身就是大逆不道。我等只想着为朝廷效力,为皇上尽忠,其他无关之言,渊不愿意听。今日酒也差不多了,改日再畅饮吧,李渊有些累了。”说完,手扶着脑袋,靠在座位后背,似乎真有些疲惫。
王、高二人脸上一红,王文同心里冷笑:你倒装得像,今日一试不中,我天天盯着你,不信你不露出马脚。
一场酒席顿时冷了下来,高、王二人又简单喝了几杯,起身告辞,长孙兄妹也一同回去。
晚上,李世民与父亲深谈,李世民不解:“父亲白天为何让高、王二公下不来台?”
李渊笑道:“你懂什么?王文同是皇上派来监视我的眼线,如何敢胡言乱语,他说那话,是为了引诱我,我当时就听出来了,如何再上他当?高士廉不知道其中的原由,顺着王文同的话朝下讲,这场酒就要出大事了。我怎么敢让他再说下去,宁愿得罪他们,也不能掉到王文同的陷阱里。世民,你还年轻,不知道朝局的复杂,不知道人心的险恶,有时好听的话不一定是好话,不好听的放在,不一定是坏话。”
李世民点点头。
李渊长出一口气:“高士廉,我以前并不熟悉,他是哪路神仙,我心里没有底。他是斛斯政推荐的,斛斯政与杨玄感关系非同一般,我再不济,也不会追隋在杨玄感左右,如果他是杨玄感的人,我们与他就此打住,如果不是,我们倒要多多借助此人,此人很有谋略,长孙无忌也不是一般的人物,你要与他多多交往,将来定是你的左膀右臂。”
李世民点头答应,问道:“父亲如何看李氏当为天子?”
李渊四下里瞅瞅,低声说:“切记不要乱讲,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大隋如同一棵大树,现在根已经烂了,但是,此树死而不倒,还不到时候,明白吗?我们需要等待,天命在我李氏,机遇自会来,天命不在我,急也没有用。”
高士廉回到府里,一直闷闷不乐,长孙无忌问道:“舅舅还为白天酒席上的事不高兴吗?”
高士廉微微一笑:“舅舅怎么会计较那点小事,我关心的是唐国公的内心想法,他在酒席上虽说没有勃然大怒,也是很不高兴,难道他真的对谶言毫不动心?”
长孙无忌笑了:“舅舅,此地无银三百两怎么讲?”
高士廉一愣:“此地无银三百两?”
“对。”长孙无忌起身在屋里转了一圈,慢慢地说:“舅舅,无忌分析李渊定有想法,要不然,他不会那样强烈,他是心里有顾虑,不敢说而已,顾虑你,还是顾虑王文同?还是你们两者都有,现在不好乱下结论,反过来讲,他要是没有想法,何必那样表白?”
高士廉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心急吃不得热豆腐,我们要慢慢观察一下唐国公才是?”
长孙无忌没明白舅舅的意思:“舅舅,我有一计,一试便成。”
高士廉问道:“何计?”
长孙无忌低声说:“李世民的兄长说了一门亲,家在河东,迟迟没能成婚,建成现在被皇上作了人质,何不献一计,让建成挣脱樊笼,也算帮李渊解了后顾之忧,到那时,他有什么想法,自会与舅舅详谈,一切不就明白了吗?”
高士廉拍拍手道:“亏你想得周全,我哪日不妨试试。同时,也看看李渊是不是值得我们全家追随。”